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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步风微微扑动草帘,卢阿婆怔怔地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稻田的尽头。
正值午时,城门洞开。
往来人群络绎不绝。
李明夷从中疾步穿过,擦肩而过形形色色的百姓,或是头戴幞头、圆领窄袖的男子,或是帷帽飞扬、小衫襦裙的妇女,以及童叟老小,不计其数。不时几道飞驰的骏马掠过,马上有士兵锦袍扎甲,腰间佩刀或戈,冷兵划过长空,擦出锐利的风声。
一道肃穆的匾额高悬在城楼,睥睨着来往进出的人们。
上面的字迹经风历雨,难免斑驳。然而笔锋庄重,昭示着一座城府的气度。
——陈留。
李明夷对这个地名有些印象,大致对应现代的开封。和印象中河南的季风气候不同,这个时代的陈留空气温润,泥土肥软,金风细雨,不虞匮乏,恰似江南丰沛的水乡。
他无暇细细感受这纯天然无污染的空气,辨认方向后,马上朝着西市的方向跑去。
如果没有猜错,质库应该就是当铺的意思。
自古以来就有穷不典当的说法,自己器械包要是进了质库,多半就有去无回了。
“二两银子?不成不成,你瞧瞧这些器具的做工,锃光瓦亮的,至少得值五两吧!”
挂着谢氏招牌的屋檐下,一个扎着总角头发,裹着麻衣的瘦小女孩,正踮着脚,眼珠圆瞪,隔了柜台有模有样地跟里头的人讲价。
站在柜后的中年男子,穿一袭交领衫,外罩长袍,腰间的革带镶金嵌玉。他睨眼打量这丫头,嘴角翘起。
“你说对了,这工法绝佳,可不像民间之物。”他随手拎起一把里头的镊子,放在日头下仔细对了对光,眯缝的眼睛闪过一抹精明的亮光,“小丫头,没说实话吧,这种东西也是你家能家传的?”
“你,你少看不起人,我家祖上是当官的!”那丫头果然结巴起来,却也不怯,一把就将黑色的包揽过来,昂着头瞪回去,“我告诉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说着,麻杆似的手臂一伸,用力把男人手里那把镊子也摘了下来,紧紧圈在怀里。
老板的手在空中一顿,顺势抚了抚自己的胡子,随即露出款款笑容:“价格嘛,可以再议……”
“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打断。
两人齐齐转头看过去。
李明夷大口吞吐着空气,一对橡胶泡沫的洞洞鞋几乎战损成两截,狼狈地挂在脚上。他双手撑着柜台,一眼便看到小姑娘臂膀里的器械包,半晌从干涸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这是我的包。”
“哦?”老板立即把目光转向小丫头。
那丫头警惕地盯着李明夷苍白的脸,忽然张口:“你瞎说,你有什么证据?上头写你的名字了?”
“没有。”李明夷匀了匀气息,直接略过小姑娘的质问,对老板道,“不过上面有标签,写着每个器具的名字,你刚才拿出来那个,是组织镊,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标签?”老板眼神一动,了然道,“上面似乎是贴了张白色小纸。”
小丫头眼珠一转,视线的焦点在两个大人脸上来回,不着声色地往外退了一步。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呵呵一笑,眼神颇有意味地打量回去,“上头的文字,虽像是汉字,老夫却不认识,是故不可帮你辨认了。”
……忘了这茬。
现代人的简体字,对唐朝人民而言,显然和天书差不多。
小丫头已经溜开半截的步伐,又试探地挪了回来,手心依旧紧紧扣着黑包的边缘,见李明夷没说话,趁势拔高了声音:“你没凭没据的,再胡说,我可要报官了!”
这是吃准了眼前的白衣人来路不明,流落至此,多半也没有身份证明。一旦见官,那就是黑户。
小姑娘年纪不大,真够心狠手黑的。
李明夷从没见过这种刁蛮的孩子,看起来也不过八九岁的身量,整个人豆芽似的抽条,显然营养不良,但胆子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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