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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回涯起身,望向倾斜的走道,正欲招呼付有言上前,回过视线,见他眉头紧锁,似有难色,也是凝重问:“怎么了?”
“听这声音……”付有言迟疑稍许,见后方武者已经靠近,又摇头说,“没什么。想是我多虑了。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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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茫茫,天边的积云与山中的竹林连成一色,先前停歇下去的乐曲声又一次在庭中响起。
婉转悠扬的歌声飘进屋内,时断时续的吟唱更显得凄哀。
仆从拿着信件推门而入,发现桌上的灯不知何时熄了,仅剩下墙边的几l盏幽微烛火。
付丽娘正坐在明暗之间,失魂落魄,一动不动,脸上泪光如水,不住往下流淌。
仆从收回脚步,躬着身小心翼翼地喊:“夫人?”
付丽娘缓缓转过脸来看他,只见门口灯火下一佝偻着背的单薄身影,低低地笑出声道:“我在木寅山庄守的这几l十年,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怎么觉得,我一定要听他的话?他又懂什么?”
她不是要等人回答,自顾着倾诉道:“我自幼乖巧、贤良。听从父母之命,十六岁成亲。周郎比我大八岁,我仰慕他,顺从他,事事皆如他意。为他生了五个孩子,由着他用一身才华,建下这个巨大的坟冢,将整个周家都埋进里头!而我,还要一辈子在这里守着他跟我儿女的尸骨!”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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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从碎步上前,忧心忡忡地说,“小郎君会没事的。”
“哈哈哈!”付丽娘癫狂似地仰头大笑,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另一番的悲痛欲望。
她眼神中的痛苦几l乎要溢出来,人好似被怨恨的火焰给点着了,脖子、耳朵上的皮肤跟着红了起来,一颗心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观我一生,半世水中石,半世溪边草。自以为生于清波,无所缺憾,结果夫死儿亡,所求皆空。只能任人践踏,攀岩附生。”
付丽娘扶着桌角站起身,将桌上东西一把都挥了出去,笑容变得狰狞而凶狠。
“可我付丽娘,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别人?凭什么他人能坐庙宇、掌风云。而我只能做流萤,夜行于世,不见天光?!”
桌上杯盏碎成一地的瓷片。付丽娘看也不看地往上踩去,朝他走来。仆从大惊失色,赶忙跑过去清理。
付丽娘魔怔似地道:“我不能什么都没有。我不能什么都没有!”
仆从用手将碎瓷扫开,见付丽娘停住了不动,仰起头朝上看去。
付丽娘抬手擦去脸上的眼泪,那些浓勃的、尖锐的情感,都在短暂的爆发后消失无形,不见半点先前的黯然与疯魔,只有日复一日被打磨出的,叫人看不透的深沉跟稳重。
她垂下眼,好似先前的画面不过是假象,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坚不可摧的威严样貌,问:“谢仲初回信了么?他愿不愿意出他的龟壳?”
仆从两手捏住腰间的信封,犹豫着要不要递上前来。
付丽娘伸出手,说:“给我。”
仆从战战兢兢地将东西放了上去。
付丽娘拆开信件,借着微末的光线,一目十行地看完,面上泛起阴狠的冷笑。暴戾地将纸张揉成一团,再撕成碎屑,洒了出去。
付丽娘说:“告诉谢仲初,我儿子在宋回涯的手上,他还想置身事外让我帮他杀人,那是痴人说梦!要么他自己滚出来,要么就等着和我一起死!”
仆从应了声,后退着准备出去回信,付丽娘又改了主意,抬手将他拦住,说:“不。我自己给他写。”
她走到窗边,透过半开的窗口,望向庭院中流转的人影。
管弦乐声高低起伏,付丽娘跟着哼了两声调子,思绪飘忽在河汉青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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