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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钧怔了一下:“温柔?”
他回忆了一下白天时,那只魔修赤红眼眸的样子,浑身的杀机几乎凝成实质,看不出究竟有哪点是和温柔这两个字沾边儿的。
反而是江应鹤,表面看上去冷淡,但交谈举止和话语之中,总是带着一股很柔和的气息,不像是在修真界中的正道、倒像是在什么极度有序的社会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让这只重见天日的恶灵从身心里蕴发出饥饿感……也许这才是“温柔”。
秦钧盯着他的指尖,看着那只白皙的手指在剑坠上拨动。
“你师兄关心同门,这次为期两年的太虚秘境历练,就是还寒领队的。”江应鹤道,“至于今日,他只是想指教你,下手是有分寸的。”
秦钧再次回忆了一下……若非他们两人都不只是表面的实力,恐怕他下手的分寸就是单纯的往死里打。
这只图谋不轨的魔修,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秦钧舔了舔牙齿,支着下颔没说话。
魔修接近正道,尤其是江应鹤这样的正道,无非就是两个念头,一个是借地重修、最后掠夺残杀,另一个便是等到恢复全盛之后,将这位仙君圈做炉鼎。
从李还寒的反应来看,更像是第二种……秦钧抬起眼,目光从江应鹤的脸庞上扫过去,正对上他的目光。
清冷平静,明眸如星。
秦钧望过去的视线有一瞬的颤动,他没有收回来,而是无声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师尊对师兄呢?是很喜欢他么?”
这是他纳入掌中的美味,绝没有让给他人的道理。
江应鹤扫了一眼系统显示在右上角的名字和培养条,心中想到救出秦钧时的景象,觉得这孩子很没有安全感,便温和语气,回答道:“钧儿和还寒都是一样的,只要你听话,师尊都喜欢。”
“听话”这两个字,对于秦钧来说常常刺耳,只不过“听话”后面跟着“喜欢”两个字,却是前所未见的情况。
他喉结动了动,靠近过去握住江应鹤的手,将他触摸着剑坠的手翻转过来,低头舔了一下这只霜白微冷的手腕。
江应鹤熟知他的体质,也对秦钧行动比语言更快的作风熟悉了起来,并不觉得冒犯,而是另一手抬起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努力修行,就可以逐渐凭借自己的力量,摆脱命运对你的桎梏。”
江应鹤说这些话时,不光是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么多年无望,心态几度跌宕变化,最后只能一心修炼向道,却不知道向道的结尾是否真的是回家的路。
如今终于看到另一个希望时,见他们,便如见到最初的自己。
秦钧的齿尖刺破肌肤时,正听到江应鹤语气温文的声音。
“天道无情,人定胜天。”
秦钧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哑声重复:“人定胜天?”
鲜红的血珠在眼前凝聚。
江应鹤点了点头,丝毫没觉得自己的理念有何不对:“你是不是想说道法自然才对?其实在我的故乡,反而是这种想法更加盛行。”
他继续道:“无论是天灾人祸,还是病痛折磨。天意弄人这四个字的分量,远没有你想象的这么重。”
江应鹤望了一眼玄门冷壁之上的清寒月光。
“三千年前,天下鬼宗之主陨落于合道天雷之下,传说只是因为他身为恶灵,不被道种所认可。但他生来是什么原型,自己又不能决定,就像钧儿你,也不能……”
他话语未尽,原本在安安静静舔食血液,稳定神魂的秦钧忽然停住了动作,抬起眼看了他片刻,道:“但他还是陨落了。”
江应鹤以为他对鬼修有抵触心理,道:“能到合道的阶段,已是世间少有,攀登至此,虽然可惜,却不遗憾。”
灯烛幽然,冷月光穿过仙府内壁,投进玄门前。
秦钧没有说话,江应鹤也习惯他常常沉默的画风。他站起身,将忘尘剑放归到悬剑台上,那双铁灰色的眼眸就在不远处,凝视着他的背影。
秦钧盯了一眼雪剑上的剑坠,突然觉得那东西非常刺眼。
茶具、棋具、甚至是床褥软榻、打坐的清净台,全都是李还寒与江应鹤之间的情谊,是那个魔修耗费时光、一点点布置下来的。
而现在,秦钧抑制不住地……生出毁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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