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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摇曳,喜帐翻飞,莹莹烛光下,大红喜床明艳夺目,用在久病之人身上,却更教人形容苍白。
宛若人间皆是繁华盛景,独独只有他在这繁华中枯败。
长发披散在大红锦缎之上,赤玄相映,红白相辅,将这床上之人映衬得仿若一幅明艳的画,勾人心弦。
盖头垂在床畔,半截在床上,半截垂落在旁,象征着早生贵子的东西,在崔拂衣掌下,咯得手心刺痛,指尖微蜷。
他微垂着眉眼,平静的神色中不露半丝痕迹,仿佛当真是寻常新婚夫郎,从前的一切过往,皆成了过眼云烟。
未曾迎亲,公鸡拜堂,连那合卺酒也是崔拂衣一人饮尽,可终究,这盖头是他亲手所揭,到底将这亲参与了一回。
只是此时的崔拂衣未必在意罢了,应缺心中笑笑,未曾多言。
来到此间,他终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病体缠绵沉重,便是想笑一笑,也要耗费极大的气力。
所以原主在府中温润有礼,君子有方的好名声,许是一半因为本性,另一半则是因为身体并不允许他做出更多表情,展露丰富情绪。
应缺竭力睁眼,将崔拂衣瞧上一番,却又因倦意上涌,力竭阖眼。
病体沉重,却挡不住他脑中所想,将眼前的崔拂衣,与那次远远窥见对方高中后,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对比。
无论如今是谁在此,也无法说前者比后者更好。
前不久还曾是打马游街风头无两的状元郎,转眼间却成了他这命不久矣病秧子之妻,从前的满怀抱负,正如那海市蜃楼,浮生一梦,往前一步,破碎消散,看不见,也摸不着。
可偏偏他还不能有半点怨怼,只因若非他这病秧子,若非这场将他困住一生的婚事,他早该被问罪发落,依律处斩。
王府困住他的身,人妻之名困住他的心,他却理应感恩戴德,恭顺认命。
也不知和依律处斩比起来,哪个更好受些。
后者不过身死,前者却能让人意志消磨,再不见从前。
“我身子不便,无法招待夫郎……”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应缺便觉疲倦无比,他却无法强求,若是原身母亲得知爱子因崔拂衣而发病,崔拂衣今后在府中的待遇只怕是要一落千丈。
如今崔拂衣尚且能因为他冲喜而得几分尊重,应缺好,他便好,应缺不好,他便人人可欺,无人可依。
他的青青,今后便只能仰仗于他了。
可命不久矣的他,又能仰仗多久呢?
“夫郎自行歇息罢……”
语毕,应缺便阖眼睡下。
独留崔拂衣独自面对这满室喜庆,静待天明。
喜服加身,红妆着面,却和这满室喜庆一般,白白浪费,无人共赏。
当真如他人所说,暴殄天物。
短短几日,几番遭遇,垂眸看向床上之人,崔拂衣一直漂萍无依的心不知为何,忽然安定
沉落。
他闭了闭眼,虽身不由己,寄人篱下,可到底,眼前人看似并不难缠,如此,他便该万分庆幸,不是吗?
崔拂衣心中嘲弄一笑,强迫自己再不去想。
红烛静静燃至天明,直到鸡鸣之声响起,崔拂衣瞬间睁眼。
他骤然翻身而起,身上未曾脱下的喜服依旧如昨日那般明艳。
转头望去,便见身边之人依旧安然熟睡,未有要清醒的迹象。
守在外间的丫鬟听到动静,迈着小步走来,脚步极轻,未曾听见半点声响。
丫鬟行了一礼,低声询问:“世子妃,可要洗漱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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