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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半夜,骆枳拖着右腿,往树林里慢慢地走。
骆枳走不动,他走几步就要休息很久,不会绕开面前的障碍,像是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知觉。
……还好好的?
这样的骆枳,要怎么在海难里活下来?
任尘白没有问她这个问题,只是轻轻地隔着电话,在她耳边说:“我们都要下地狱。”
骆橙的那一边没有声音。
……
任尘白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坐在那个骆橙口中的“杂物间”里,来到这里之前,他刚亲自搜过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他找了每一个骆枳可能藏着的地方,下楼梯的时候他不小心踩空了,好像摔断了腿,他才知道原来把腿摔断有这么疼。
知道骆枳把腿摔断的时候,他还在为自己把骆枳引回骆家、让骆枳看清楚骆夫人的真面目的计划满意。他想得太入神,从书桌前抬起头,却看见蹙紧眉神色复杂的母亲。
那天是母亲第一次罚他,母亲让他发誓,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一定不能伤害小火苗。
把骆枳从医院接回家休养,任尘白躲在门缝外,看到母亲坐在骆枳的病床前,抱着骆枳哽咽着不停地说对不起。
任尘白从没见过母亲掉泪,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慌得定在门口。
“以后难过了就快跑,往远跑。”母亲抱着骆枳,一遍遍对骆枳说,“不要管哥哥,不要你照顾他,不要照顾他,要记得跑。”
任尘白从来都没有问过母亲,为什么要对骆枳说那些话。
他只是在想,骆枳好像真的很不擅长逃跑。
任尘白拿过手机,点开龚寒柔剧组发过来的样片。
通过对诸多当事人的走访,拼凑起的庞杂线索,其实已经能还原一部分当时的场景。
小演员演得不错,但毕竟都是被精心宠着长大的孩子,归根结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感觉。
任尘白看着样片,他慢慢看见七岁的骆炽,浑身是伤的男孩子背着妹妹,跌跌撞撞地往外逃。
身后的脚步声越追越近,已经能看见隐约人影,但离辅警例行巡逻到这里还差了两分钟。这样下去等不到人来,两个人都会被抓回去打到没命。
骆炽咬着牙,把妹妹放下来。
“不要哭。”骆炽低声说,“捉迷藏。小橙,捉迷藏。”
空无一人的偏僻巷子黑得慑人,妹妹吓得不敢动,满脸都是泪,软软的小手紧捏着他的手指。
骆炽把手一点点抽出来。
他不再抬头,只是扯下妹妹身上那件外套,随便在路边捡些裹落叶进去,抱在怀里掉头就往另一条被路灯照着的巷子里跑。
那些人追上他,发现他怀里抱着的居然是捧落叶,火冒三丈,一巴掌重重把他扇倒在地上。
落下来的拳脚里,骆炽蜷起身体护住头颈,护住那件衣服。
“不要紧。”骆炽说,“不要紧。”
他被尖锐的耳鸣声吞没,昏沉地护着那些落叶:“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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