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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余音未散,朱雀门外的槐树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
方羽捏着伞骨的手指突然收紧——商瑶的马车在转角处急停,车帘缝里递出半片沾满泥点的绢布。
"河北道四县百姓围堵县衙。"她鬓角碎发还凝着水珠,"新上任的劝农官被泼了满身粪水。"
方羽用伞尖挑起地上断成两截的槐枝,裂纹处露出新鲜虫洞。
这让他想起三天前在工部库房签到时,系统弹出的岭南虫蛀樟木账册。
当时以为是寻常贪墨,如今看来虫洞早就蛀穿了整个朝堂。
"备马。"他扯下腰间银鱼袋扔给车夫,"让王勃把河工图换成《永徽渠淤塞记录》送进宫。"
二更梆子响过三遍时,方羽的皂靴已经踩在长安西郊的麦田里。
几个里正举着火把跟在后头,火光映出田垄间龟裂的沟壑。
新上任的劝农官垂手立在田埂上,官服前襟还结着粪块硬壳。
"他们说小人要加征青苗税。"年轻官员喉结滚动,"可下官明明带着改良过的曲辕犁......"
方羽弯腰抓起把土块,指缝间簌簌落下的沙砾里混着碎瓷片。
这是前朝官窑遗址,本该在漕运新规里划作禁耕区。
远处传来犬吠声,几个黑影猫腰钻进窝棚。
"明日张贴告示。"方羽突然抬高声音,"凡是耕种前朝窑址的农户,每亩地补三斗粟米。"窝棚草帘猛地一颤。
商瑶适时递上黄麻纸:"这是户部存档的开窑图。"火光照亮图纸边缘的墨渍,正是王勃"不慎"泼洒的痕迹——安业坊地下暗渠的走向,竟与这些私垦田的灌溉水脉完全重合。
五更天,国子监的晨钟撞碎了坊间流言。
二十位新科举子捧着《农桑辑要》站在西市牌楼下,王勃的襕衫上还沾着墨香。
卖胡饼的老汉刚要骂人,却见那清瘦书生蹲下来,用炭笔在陶瓮上画起灌溉图。
"老丈您看,新式水车能省三成人力。"王勃袖中滑出个榫卯模型,"这是方公改良过的......"
人群渐渐围拢。
卖炭郎发现书生的算筹摆法眼熟,竟是昨日帮他算账的灰衣人;洗衣妇认出其中一位女举子,正是教她认药草的蒙面姑娘。
不知谁先喊了声"青天",烂菜叶子突然变成新摘的脆梨。
当魏征的马车经过安业坊时,正撞见方羽在茶棚里给老农斟茶。
三缕长髯的御史大夫眯起眼睛——那套越窑青瓷茶具,分明是上月弹劾方羽"奢靡无度"的证物,此刻却盛着浑浊的粗茶。
"茶凉了。"方羽忽然抬头,目光擦过魏征的车帘,"掌柜的,换大碗来。"
茶棚阴影里,李林甫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今晨刚收到剑南道密报,说军械库的樟木箱全被换成普通杉木,而本该在岭南防潮的蜡油,此刻正在方羽指尖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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