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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侧身瞟她一眼,又回眸远眺暮霞似火的西方天幕,余晖晕染之故,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既如此,有劳王后去西宫一趟。”
申后神色一僵,很快敛下眸光:“诺。”
漫天余晖如灼,秋叶簌簌落,无人知晓昏晦暮色之下,申后满目清寒。
“大王,魈山那边,夫人找到了证据!”
褒宫门前,远远见周王和召子季近前,嬴子叔飞身下树,拱拱手,低声回禀道:“他们撤退时不小心落下一柄柳叶刀,正巧被夫人捡到了。”
“柳叶刀?”周王眉稍微挑,“你是说?”
嬴子叔轻一颔首:“和昔日夫人所画一模一样。”
周王举目望向晋国方向,目光倏忽悠远,良久,徐徐吐出三字:“皇父安……”
京郊御窑虽是为周王锻造礼器之用,周天子却不必事事躬亲,维护御坊等事宜素来由专人负责。
礼器铸造乃国之大事,大宰皇父只手遮天,自不会将此等重要事务假手于人。
——御用礼器之锻造,素来由皇父大公子,皇父安,一人专司。
昔日柳叶刀的手稿,除却姒云、周王和嬴子叔,只御窑中人见过。
皇父一门地位非常,若是日常器皿,传出王畿、传入晋国或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柳叶刀是武器,加之又与行刺周王之事扯上了关系,若能借机撼动皇父一脉……
周王眸光忽闪:“刀现在何处?”
“夫人收着。”
周王颔首:“走,去褒宫。”
暮色四合,新月悄然挂柳梢。
周王让嬴子叔两人候在褒宫门外,只身穿过满庭秋菊盎然,抬眼一看,黄叶袅袅的梧桐树下,两名宫婢正掌灯对弈——弈的还是褒夫人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五子棋。
怕不是后宫多闲日,褒夫人早教会了褒宫上下。
“阿洛?”
周王信步上前,眼里噙着不自禁的笑意。
“大王?!”看清来人,姒洛被唬一跳,连忙放下手中棋子,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大王!”
周王的目光越过战战兢兢的两人,看向竹影轻摇的窗下。
门外如是动静,房里依旧悄然无声。他的脸上浮出不解:“你家夫人在做什么?”
“回大王的话,夫人不知大王今日回宫,现下,”姒洛抬眸瞟向大门方向,低头道,“应当和往日一样,在案前写写画画。”
周王颔首:“朕自己进去便可,你二人不必跟来。”
“诺!”
房门刚被推开一条缝,晚风和月华一并潜入,房中倏忽漾起细碎光影。
门里传出若有似无的浅鼾声,周王脸上浮出笑意,轻掩上房门,无声掀起珠帘。
窗上竹影猗猗,满地珠光潋滟,皆比不过烛火轻摇曳,暖晖昏黄化出轻柔笔触,细细走过黛眉如远山,丹唇含玉齿;鬓发如流云,欲度香腮雪。
周王下意识放轻呼吸,小心近前。
书案上堆摞的满满当当皆是他不知其意的鬼画符,他也不以为意,只专心致志打量案前浅眠之人。
素来知晓人前人后两幅模样,只不知无人在旁时,她连簪子都懒得用。一支狼毫作簪,将如瀑青丝斜挽至脑后,另一支狐毫握在手中,沾了墨的一端斜歪至颊边,一不小心在唇上落成了一道飞翘向上的胡须。
周王眼里的笑意更浓,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替她抚去唇上的墨渍。
指尖碰到唇边柔软的刹那,梦中人好似魇到了什么,眉心微微一蹙。睫下两道纤长的影如同两只顽皮娇俏的春燕,经她两靥,雀跃至他近在咫尺的掌中。
周王的眸光倏地一滞,如同被火星灼了般,五指倏地一曲,收回到自己身侧。
明月不知人间事,夜夜如许照无眠。
不知过了多久,周王自里间取出一件外衣,轻披到姒云肩上,而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如同来时那般,噙着满目错杂,轻手轻脚,掀帘而去。
“奴婢黛玉见过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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