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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忍不住上前拍了拍榻上的小鼓包,对他说道:“先前照顾你的老伯姓曹,你可以叫他爷爷。他此刻家去了,收拾好给你住的屋子便来接你过去,今后就由他照管你,你可愿意?”
小孩磨磨蹭蹭的露出半张脸,小声问道:“那你们还把我送到府衙去吗?”
胥姜挑了挑眉,“你认他当亲爷爷,入他的宗谱,便不送你回去了,还可以让你永远留在京都。”
小孩早慧,也很识时务,十分果断的点头做了决定,“我认他当爷爷,他是个好人。”
胥姜轻笑,“好听话倒是会说,去了他家里,嘴也要这么甜,知道么?”
她笑得小孩浑身发烫,他其实没有别的选择,如今只要能留在京都,哪怕跟的是个乞丐,他也愿意。
“官府那边我会把你的行踪与情况上报过去,届时官差定会上门巡查,你只说认了曹伯当爷爷,愿意承他宗庙,侍奉他终老,便可入他宗籍留在京都,记清楚了吗?”
小孩乖乖的说,“记清楚了。”
“除了告诉官差,更要把这些话刻在心底,知道吗?”
小孩眼圈发红的点头,“知道了,我会承爷爷宗庙,侍奉他到终老,以报收养之恩。”
孺子可教。
胥姜奖励似的拍了拍他的头,“好生歇着吧,我去给你煮点汤饼。”
“谢谢姐姐。”小孩蹭了蹭她的手心。
胥姜心道,这眼力见可比当初的自己强多了,也更讨人喜欢。
午时过后,曹叔依约上门,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儿子曹大力,两人不知从哪里弄来辆牛车,车里铺了软垫,竟是生怕将人磕着碰着似的。
“东家好。”车刚停稳,曹大力下车冲胥姜打了个招呼,便迫不及待的朝后院去了。
曹叔提了个包袱跟在后面,笑着对胥姜说:“大力刚好也在家,一听说这孩子的事,非要亲自来接,牛车也是他找朋友借的。”
“有心了。”
“老婆子和儿媳也很欢喜,听闻他没衣服穿,赶紧去置办了两身,说是让孩子体体面面的进家门。”
胥姜听着也忍不住笑,“这孩子日进了您家,算是苦尽甘来,掉进福窝了。”
两人谈笑着进了后院,一进屋却见曹大力和陆稹已经一问一答的聊起来了,曹大力见陆稹小小年纪便一身的伤病,恁大好一汉子,竟是红了眼圈。见他爹和胥姜进来,才不好意思的别过头抹了泪花,给二人让了位置。
陆稹一见曹叔,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爷爷”,曹叔哪里顶得住,连连“哎”了几声,扑过去抱着他直叫心肝肉。胥姜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认亲,盯着陆稹圆乎的两个发旋心道:小小年纪便是个人精儿,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曹家父子没有耽搁,顾着家里头心切的女眷,给陆稹换了衣服,便小心抬到了牛车上。胥姜牵来驴子锁了门,挂了个有事外出的牌子,便跟随牛车一道往曹家去了。
一路泥泞,天光却驱散阴霾,致使金光倾洒。老牛驮着曹家三口,犹如瑞兽出行,压着清脆的牛铃声,穿过空静的大街,将福祉散入千门万户。胥姜骑着毛驴,悠哉悠哉的跟在牛车后头,被日头晒得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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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在永和坊以南间隔着两个住坊的泰康坊,此坊就在内河边,离南城门也很近,街巷交错,四通八达。
内河的源头是万年县辖区内的曲江池,其通渠如蛛网遍布整个京都,由皇城到每个坊市,都有以它的地下暗河或通渠为泉眼而建成的水井。
因此,朝廷对内河的治理十分重视,不仅在内河两岸栽种了许多花木稳固沙土,并明令禁止坊众往内河倾倒污水、秽物,如有犯者,鞭六十,屡教不改者革除编户,降为贱籍。
如此,内河才得以保持常年清流,落石见子。河两岸的风光也不俗,春秋繁茂,风波粼粼,是游玩踏青的好去处,传闻每当科举放榜,高中的举子们便会打马沿堤游行,以告坊众。
到那时整个京城的人皆聚于此,将此处挤得水泄不通。每年放榜,都有人会被挤得掉进河里,被戏称为‘水状元’。
泰康坊坐落此处,得天独厚,成为京中文人才子们云集之所,酒肆、青楼、客栈、正店、乐坊鳞次栉比,即便落了坊门,宵禁之后,仍旧是一派酒色生香,歌舞升平。
反倒在这青天白日里清净得很,连那酒肆里沽酒的娘子也是无精打采,只顾打着瞌睡,牛车经过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曾撩一下眼皮。
胥姜不是第一次来寿康坊,与曹叔、许三等人的相识也在此,她对此更比京都的东、西二市更为向往。东、西二市虽热闹非凡,但过于嘈杂,又多商贾,为文人所不喜。
他们好风雅、求隐逸,寿康坊雅舍众多,又常设雅集,达官显贵酬聚,文士们为求功名前程以诗、画拜谒,是以此处便成为京都诗书字画最畅销,亦是时兴曲词话本发端之处。
这儿有好几间书肆、书局,皆是赫赫有名,起初她本也打算将书肆开在此,奈何铺面紧俏,价格又昂贵,以她微薄的积蓄根本无法立足,因此才寻的永和坊的那块别人看不上的僻地。
不过于她而言,隐于僻地,倒是免去许多风险与纠纷,或许能求个安然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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