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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隐隐的争吵声和脚步声传来,是沈昆和沈夫人。宋星逐的手伸向方渺渺的头顶,将她的猫耳揉进去,道:“走,我们去打个招呼。”
沈昆正压着声对沈夫人说道:“夫人看错了,我给小申的是极好的护身符……”
沈昆忽然察觉有人走近,吓得身上一抖:“什么人?”
宋星逐负着手自暗处走出来,眼带寒意,面上如覆冰雪:“鄙人宋星逐,是白影的朋友。”
上次沈煜炎走失,是白影帮忙找着的人。听宋星逐自称白影的朋友,看衣着气质像修真之人,沈昆不好发作,却明显有不虞之色:“沈某不知宋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方渺渺无语:宋星逐乃是翻墙光临,主人自是不知!沈昆的态度也算极有涵养了。
宋星逐恬不知耻:“沈公不必客气。在下就是来探望一下沈煜炎,他还好吧?”
沈昆的嘴角扯了扯:“小儿一切都好,不劳挂心。”
宋星逐大冬天里摇着扇,笑眯眯道:“沈公,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沈昆的脸色沉下来,刚欲说什么,被沈夫人拉了拉衣角:“老爷,说不定宋公子能……”
却被沈昆打断话头,他斩钉截铁道:“区区树妖作祟害人而已,枕月门宅亦是修真世家,老夫精通仙术,自有招数灭了树妖,我儿自会康复,无需他人插手!”
宋星逐嘴角一勾:“让奴仆顶替令公子赴死,就是你的招数?还真是个绝招啊——绝命之招。”
沈夫人猛然拉扯住沈昆的衣袖:“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你给小申的符,是驱邪符么?是驱邪符么?!”
沈昆脸色发青:“夫人,你莫要听外人胡说!”
唰啦啦两声,方渺渺晃了晃手中黄符,嘴角挑起:“不是驱邪符,是个让小申当沈煜炎替身的符。”
沈夫人脸色惨白:“老爷,你好狠的心……”
沈昆甩开沈夫人的手,神情有几分凶狠:“夫人,我们含辛茹苦把炎儿拉扯这么大,我自然得先顾着儿子!”
沈夫人痛苦道:“小申是家生子,他爹娘走得早,把这孩子托付给我们。申儿将炎儿当作亲兄长,将你我当父母孝敬,我们怎能……”
沈昆一字一句道:“小申正该感念咱们的养育之恩!夫人,炎儿才是我们的儿子,小申只是个奴才,为炎儿挡一灾,他想必会心甘情愿!”他转向两名不速之客,戾声道,“小申是我家奴,我如何处置,与外人无关!”
宋星逐冷笑一声嗓音清冷:“你说无关就无关么?哪条律法允许你私自处置家奴性命!你为保自己儿子罔顾人命,于凡间之理该入刑狱,于道家之理该遭天遣!你沈昆还有脸自称修真世家,分明已心生魔念!”
宋星逐怒意一起,就自然而然散发神威,沈昆被莫名力量迫得退了两步,意识到他修为高深,心中不由发虚,声势软下来:“罢了,事到如今,我便坦诚相告。宋公子,方姑娘,炎儿并非我们亲生儿子,他乃树妖之子。那鬼树用妖法蛊惑炎儿,还令他身体显出树木特征,是为了把炎儿抢回去!”
沈昆说,他们夫妻曾有一子,十六年前,孩子刚出生时先天不足,很快夭折了。两人悲痛万分,却无可奈何。按风俗,夭折婴儿不能入祖坟,只能野葬。
沈昆将孩子用襁褓裹着抱去野外,回来途中听到有婴儿啼哭。他循声而去,找到一棵古树。那棵树不知是什么树种,长得通天似的高,少说有有几百年树龄,春季里所有树木都是嫩绿的,唯独它的叶子如霜后火红。
他听到哭声明明在近前,却看不到婴儿。过了一阵,树身突然裂开一道缝,里面滚出个男婴,裂缝处还鲜血直流。他吓得跑开,又不忍远离,过了一阵回去看,更怪的事发生了——婴儿还在,树不见了。
他明知这孩子不同寻常,可是刚刚失去孩子的他无法看着婴儿冻毙野外,只当上天慈悲,赐他沈家有后,横下心来把抱起了孩子,带回家抚养,起名沈煜炎。炎儿的到来弥补了夫妻俩的丧子之痛,对他视如己出。
为了让孩子以后不为身世烦扰,他们给了稳婆封口费,遣散知情的仆妇,不论远亲近邻,都以为沈煜炎就是沈夫人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沈煜炎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后来,炎儿一天天长大,聪慧可爱,更显出令人惊奇的天赋:他会无师自通一些仙术、剑术,人们都说沈家少主是仙人转世,自带修行。
夫妻二人想起他的来历,心知他的天赋必与鬼树血统有关,却不敢跟任何人说。日子长了,未见其他异状,这份不安渐渐消失,只余下对儿子出众表现的骄傲。枕月云宅跻身苍朔四大仙门之列,却因不擅修行,从未出过大能修士,总被嘲讽徒有虚名。有了沈煜炎,扬眉吐气指日可待!不料含辛茹苦养了炎儿十六年,他突然似是中邪了……
沈昆说,上次白影帮他们寻人,就是炎儿第一次出现异样。他是在十六周岁生日宴之后的那天晚上突然失踪的,白影帮他们从后园大槐树的树洞里找回了炎儿。白影告辞之后,炎儿昏睡了一整天,天黑之后醒来,人看着迷迷瞪瞪的。夜深人静时,他竟趁守夜的丫鬟睡着,又跑了。
他们还是在后园那棵大槐树的树洞里找到他的。这一次把他拖出来时,他的手足末端已经木化,还长出些根须样的东西与槐树连接,硬拔断时,断处还冒出血,痛得他嘶叫得不似人声。
自那之后几日里,他白天时略微清醒,晚上就变魔怔,想方设法逃出屋跑去后园。夫妇二人不可避免地想到炎儿的真正身世,疑心是树妖要把他召回去。他们认为那棵老槐树是树妖的化身,便将它砍了。
没想到,砍了槐树之后,炎儿便去找别的树,不论什么树,抱着树干便如沉醉一般。每接触一次树木,就多变化几分。几次之后,手脚已经不似人类肢体形状,指端如活了的枯枝,可展可缩,令人触目惊心。
沈昆便命人把家宅中所有树木都砍了。沈煜炎每天夜间还是浑浑噩噩想出去,只是在家中再找不到树。他的身体停止变化,却也没有变回去,手脚仍是古怪的枯枝模样。
沈氏夫妇认为,这一切都是树妖为了把炎儿夺回去而为之。他们对炎儿视如己出,当然不甘心还给树妖。更何况,那树妖把炎儿变成人不人树不树的怪模样,分明不是为他好,只会害他!
夫妇二人还没想好下一步对策,鬼树便找上门来。它从地下冒出,满枝红叶,果然是当年沈昆看到的那棵产子妖树的模样。鬼树夜夜在宅中闹腾出没,不掳走炎儿不罢休!
幸好鬼树妖力不高,沈昆在炎儿屋子的外墙贴满有隐藏功能的符咒,鬼树便找不到炎儿,只能在宅中夜夜破土拆屋,大闹特闹。
沈昆恨声道:“原以为是天赐麟儿,却不料是鬼树骗着我夫妻把炎儿养大,再来把他抢回去,坐享其成!炎儿已经是人了,怎能回去做木头呢?我们决计不能把他还回去!宋公子,并非我们故意隐瞒,只是怕说出真相之后,怕你们以为炎儿是鬼树之子,因而向着鬼树,把炎儿判给它。炎儿可是枕月云宅全部的希望啊!”
沈昆声泪俱下,宋星逐却不为所动,神色间还带着厌弃:“你舍不得沈煜炎,便舍得小申?你可真够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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