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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琉使神剑“断相思”认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玄门。过了几日,掌门晏归一从山外归来,也第一时间门便听峰内执事提起了这件事。意外之下,他传了剑讯,将晏秋白召来议事殿问话。“断相思,当真重新认主了?”晏归一说来都有些难以置信。“是。”晏秋白作礼后直身,“此剑与小师妹十分契合,前几日小师妹入祭剑阵,剑灵认主之后,甚至反哺了一部分断相思在剑峰地脉剑孕数千年的灵气,如今小师妹已入天境。”“天境修为常见,以她在云梯界展现的天赋,不算意外。她踏入修行终究有些晚了,这等天赋也算是为她尽快补缺。只是……”晏归一沉思模样,似乎有什么不解。晏秋白只望去一眼:“父亲当是奇怪,为何当年您力扛剑冢威势,单独带时璃师妹入剑冢,时璃师妹都未能获得断相思认主,而今小师妹一人入内,却轻易取之?”“时璃是天生剑骨,若得断相思认主,本该是我玄门剑镇山河的不二之选,”晏归一浓眉深锁,“那年她都未能得断相思,因此不蒙小师叔祖收徒,成为我多年憾事……封十六又是如何做到的?”晏秋白默然垂眸,指腹侧轻慢地摩挲过手中的折扇扇钉。晏归一望去。那柄折扇扇钉是块看起来极小的分不出材质的白玉,圆润温滑,晏秋白每每有所思虑,但又有所顾忌,便会有这个动作。晏归一再了解他不过,索性直问:“秋白,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晏秋白回神,握扇作礼。“并非发现,只是猜测,”晏秋白言罢直身,“那日小师妹晋入天境、稳定境界后,我便亲自入藏书阁,为她选取了御剑术在内的数十本剑谱。但道门大比尚有细节需商榷,我只来得及让峰内执事将剑谱送与她,而那名执事忘记告诉小师妹,只需在其中先选一本剑谱修习……”晏归一沉思听着,却闻殿内忽没了声音。他不解抬头,就对上堂下晏秋白沉而不语的目光。晏归一自非凡人,他只将晏秋白前后的话语反应一串,便得出个足够惊骇玄门的猜测:“她能将那数十本剑谱同时学了?这怎么可能?”“三日后,我再见到小师妹时,亦是不信的。”晏秋白轻叹,“之后我便让她做了演剑,已确认过——她所习剑法,尽皆小成。”“……”晏归一听完,神色怔忪,半晌未言,像是已然被震撼得失了神了。晏秋白当日虽是逐步接受这个事实,但心里的震撼也未比晏归一小到哪去。剑法修习,可分为四个阶段:入门,小成,大成,巅峰。其中剑法小成算第二阶,听着不过尔尔,但做来绝非易事——其后的大成和巅峰都需要数万次乃至数十万次的剑法施展方能达到,可谓前两境讲悟性,后两境靠时间门。三日时间门,将一本剑法修至小成,都已经算得上剑道天才。数十本……实在是闻所未闻。晏秋白见晏归一仍在出神,便轻展折扇,等晏归一目光醒回,他才问道:“当年时璃师妹是由父亲亲自指点,天生剑骨,对剑术契合该是极高,不知小师妹的剑法修成速度,与时璃师妹相比如何?”“时璃,天生剑骨,”晏归一幽幽叹了口气,“当年最短用时,也是六个时辰将一本剑法小成。却已是让长老堂都为之震撼的速度了。”晏秋白温和应声:“这件事若传出峰去,必惹得宗内乃至凡界震荡。为了避免祸及小师妹,我已经安排将此事藏下,暂时不表不发。”“好,是该如此。”晏归一略作沉思,起眸问,“对于封十六,你如何看?”晏秋白轻收折扇:“既是小师妹,自是小师妹。”晏归一一愣,随即失笑:“你听得懂,何必与为父打这些机锋?”晏秋白轻偏过头:“父亲,我本意也是如此。无论十六是因何有此进境与剑法领悟,甚至无论她是否有,她都是小师妹,我对她的看法不会因为这些而发生任何变化。”“我若只是她师父,你若只是她师兄,自然如此,”晏归一难得正色,“可我也是玄门掌门,你亦是未来掌门不二人选——那抛却师兄身份,你当对她有更清晰更直观的认知。”晏秋白无声。殿中一时寂静。晏归一深知自己这独子脾性,外人看他温和恭谨,端方君子,万事应是礼节为先。但晏归一最知晓,若是与他心里那些秩序原则相违背,那在晏秋白身上,绝无为礼义折原则的可能。此刻亦然。无奈之下,晏归一只得让步:“我并无要调查她来龙去脉的意思,只是,她有如此表现实属异常,即便为了她个人安危,我们也该有所了解。”晏秋白垂着的眼尾轻提起来。那双秋湖似的眼眸静静与晏归一对视了片刻,然后晏秋白低回视线,折扇在他掌中,白玉扇钉摩挲过指腹。“剑心。”“嗯?”晏归一坐直身,“剑心?”“我随小师叔祖修习的几年里,曾听他提过一句。”晏秋白淡声:“剑心通明,可当万剑。”晏归一向后靠上椅背,半晌大笑:“好啊!好!剑心,天生剑骨,再加你这能御十七柄名剑的未来掌门——我玄门中兴之势,大足矣!”“你回去吧,为父得好好与长老们商讨一番才行!”“是,掌门。”晏秋白行礼过后,转身离开。直到他出了议事殿,尚能听见晏归一的笑声回荡在殿内。而后殿门关合。殿内笑声一止,晏归一眼眸深沉,轻摩挲着袖下的指腹,他望着殿外的方向,神色晦明难辨。几息过后。大殿的廊柱旁,从殿后走出来一道人影,藏在阴翳中。晏归一像是无所察觉,一眼不眨地望着殿门方向,却徐缓开口:“剑心?剑心通明?这样便能三日习得数十本剑谱了?那若是给她三月,她是不是要看破我玄门藏书阁所有剑谱功法了?”“能或不能,等三个月后,道门大比,自然便知道了。”阴翳中的人说道。稍一停,那人轻摇了摇头:“她能不能并不重要。她不是蔺清河,不会为了玄门气数,宁可熬到天人五衰也绝不飞升。”晏归一皱眉,扭头:“你竟觉着,她是必然能够飞升的?剑心通明当真有如此厉害?”“剑心通明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旁人的劫境玉里见过她,那时候她已在仙界。”阴翳里的人轻叹,“何况,她又岂止是剑心呢?”“——?”同一时刻。宗主峰,弟子殿。今日的竹屋后安安静静,没有仙鹤或者大白鹅的吵嚷,时琉在竹林间门练剑都练得格外专心。一套剑法练完,时琉收剑,带着额头微微沁起的薄汗,少女面颊飞粉,眼珠乌亮但少有表情,她转向一旁——空地上,竹林掩映下,正躺着只藤椅。藤椅上坐着个人。那人穿了一身极为素朴的麻衣,像是峰内杂扫执事的打扮,然而麻衣之外,面若冠玉,风华清俊,年纪约在青年与中年之间门——比青年人多一两分沧桑深邃,又比中年人多几分清正淡雅。时琉背手,将断剑负抵肩后,她快步走到藤椅前:“林叔,我这套剑法算是小成了吗?”被叫作林执事的男子笑了笑,示意她面前盛着半盏清茶的茶盏:“算。”“太好了!”时琉坐下,将茶盏里的茶水饮尽,然后还未放下茶杯,她便忍不住就方才那套剑法里的灵气运行滞涩之处和不解的地方,向对面藤椅上的人请教起来。——这人名叫林三水,是几日前,时琉在祭剑阵获得断相思认主后,晋入天境,开始在竹林内练剑时,偶然遇到的宗主峰峰内执事。当时她对那本断水剑法有几处不解,对方偶然路过,随意指点了两句,便叫时琉茅塞顿开。随后,时琉又随对方请教了数本剑谱修习,更是感觉到对方在剑修一道的造诣非凡。自那日起,时琉便每日都到这林后空地练剑,蒙林三水指点,她的剑法修习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绝不为过。“对了,林叔,”时琉问完今日剑谱难解的最后一处,捧着茶杯时想起什么,“早上师兄又来问过我的剑法进境了,还是不能与他说是您教的么?”林三水正轻晃着茶盏,闻言,温润的眉眼轻抬:“不是不能,只是不必。”时琉不解:“以您的剑法造诣,能在几日内就为我通解近百本剑谱,应当奉为门内长老,只做执事太委屈您了。”“通解百本剑谱,是你之功,而非我助你的。换了旁人来,纵使我将毕生所学尽授于他,这几日也未必够他小成三本。”“这是为何?”
“因为你握剑时,心之通明专注,三界无出之于右,这是求不得的。”林三水望着茶盏里晃荡的水纹,轻叹,“修剑者,先修剑心。旁人就如这茶盏浅水,轻易便生波澜,便连化境也难抵。其中佼佼者,纵使进修数千年,心境做得到如古井深水,无风不波,可只需一片落叶,便要叫它层叠泛澜——这如何能与你相比呢?”“嗯……”时琉听得似懂非懂,也细拧着眉对着茶盏研究。见负剑少女那副模样,醒回神的林三水不由笑了:“好了,不必深思,不懂未必是坏事。”时琉仰脸,点头。林三水望着她放于身侧的断剑,眸子深远,过了几息,他转来问:“这几日你修习剑谱已逾百本,可有什么感悟?”时琉有些疑惑:“许多感悟呢,每一本剑谱都有其深意,林叔问的是哪本?”“全部。”“…嗯?”时琉怔过,随即若有所思,“林叔是想问,我对剑道的感悟吗?”林三水不由满意点头:“嗯。”“我才学几日,看法一定很粗浅,说出来如果有错的地方,请林叔不要笑我。”时琉有些不好意思,但数日苦修,言传身教,她早就将面前风华清俊令人崇敬的执事视为半师。长辈既问,自不敢辞。细思过后,时琉轻声答:“宗内藏书阁里,将所有术法功法,包括剑谱,分为上中下三等。”“是。”“我几日修习下来,不知其他功法如何,但仅就剑谱而言,我认为这种分法……即便不是大谬,也有些错漏之处。”时琉说得小心。才初入玄门、刚入剑道,就敢直接质疑门内的剑谱分级,这话若是对旁人,她大概提都不敢提的。即便是对林三水,说完以后,少女也谨慎抬眸,观察对方神色。“哦?”林三水却并不意外,只是似乎来了兴趣,“说来听听。”“近些日子所修百本剑谱,上中下三品皆有,尽数小成之后,我却发现,其中不乏中品可克上,下品可克中,”时琉略微肃然,“这几夜我常做推解,最后想通,剑道内万千剑谱,并非简单区别品级,而应是相生相克。唯有融会贯通,化剑法万变于一剑,方能成至上之剑。”林三水目光微亮,点头:“好。不愧是……剑心通明。”时琉一顿,不解回头:“?”“不止剑道,道皆如此,”林三水起身,“术之大道,其实不过两境——从无至有,化有为无。”时琉一怔,不由地默念起他最后一句。“但有一点,你说得有些偏差。”林三水转过来。时琉忙问:“哪里?”“玄门分功法为上中下三品,于你来说,是有谬误,但于绝大多数弟子来说,当是如此。”()时琉稍作思索,便恍然:≈ap;ldo;因为他们在短时间门内不能通修百本剑谱?≈ap;rdo;?本作者曲小蛐提醒您最全的《求魔》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是。且不止。”林三水走近她,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普通化境修者便有近千年寿数,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门修习剑谱,但并非有时间门就够了。悟性是有上限的,即便臻至化境,多数上限也容不下十数本小成剑法。又何谈百本,通悟大道?”时琉若有所悟:“这种时候,攻伐越凌厉、可被克制的纰漏越少,剑谱品级便越高?”林三水慰然点头:“是。孺子可教。”时琉被夸得兴奋,脸颊也微微泛红。她从藤椅里起来,走到旁边,一拂袍子便跪下来,认认真真给一身麻衣的青年执事叩首三次,行了师礼:“谢林叔教我。”林三水淡然受了她的拜师礼,将人扶起:“你可是要参加两三月后的道门大比?”“是,林叔。”时琉仰头,“接下来两个月,我会继续努力修炼剑谱的!”“练剑固然重要,但百本剑谱对只有天境修为的你来说已经够用,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啊?”时琉茫然仰头,还没看清,就被林三水在额头轻点了下。“哎呀!”庞大而柔和的气机从额心拂上,时琉毫无反抗余地,就直接向后倒进了藤椅里。等她回神,林中已经不见了林三水的身影,只剩对方含笑的话音回荡——“一力破万法,你的修为太低!剑法再精妙,如何与那些天境巅峰的弟子斗法?”时琉恍然。她立刻从藤椅里起身,犹豫了下,恭敬朝着随便哪个方向长揖到地:“谢林叔教诲,弟子明白了!”“……”林中再无回音。时琉闭目查缺,确定今日的剑谱修习已经无漏,便负着断剑,朝自己的弟子竹屋走去。——晏秋白师兄带她来的第一日,便与她说过,弟子殿中特设灵气聚合的阵法,若要短期修行,就在屋内冥想闭关即可。说起来,除了祭剑阵里断相思认主之时,她得了灵气反哺、破入天境外,入峰内数日她一直是苦修剑法,还未曾试过屋内冥想做境界修行。那便今日开始吧。时琉想着,推开自己的屋门,将断剑正放于桌上,便转身进了有床榻的侧房。然而进来之后,甫一转身,时琉就望见了坐在床榻上的人——神颜阖目而憩,层叠的白袍迤逦垂地。时琉怔怔看着那衣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梦里上面多出两点水痕足印的模样。“看什么。”冷淡懒哑的嗓音碎了她脑海里模糊的画面,魔睁开漆目,微微歪首睨她:“几日不见,连主人都不记得了?”时琉一僵。几息后,她垂眼,扶手作礼:“主人…”话声未落,少女腰上一紧,竟是直接被人拉向床榻——一声闷响。时琉跌坐进酆业怀里。少女尚惊未回神,下颌就已经被抱她入怀的人挑起,魔的长眸低敛,危险又幽深:“忙着与你那短命的新师父学剑,连梦也顾不得做了?”时琉挣扎未果,眉心微蹙,只能低着睫避开魔的眼神,“我不懂主人在说什么。”“不懂?难道我未警告过你,离蔺清河远些么?”时琉忍着,没有情绪地按捺着:“我从未与玄门的小师叔祖有半点——”话声戛然而止。下一息,时琉惊恍得仰眸:“林叔就是,蔺清河?”魔轻捏她下颌,迫她再抬两分,他漠然又冷冽地睨着她:“你是当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时琉震惊失神,根本顾不得酆业的话。而这显然更惹恼了魔。他低头笑了。“我叫你接近晏秋白,没叫你连蔺清河一并招惹,你倒是一个不落——”魔迫近她,作势欲吻,却在最后一隙停下了。乌黑睫羽抬起,漆眸深得如噬,紧紧噙着少女琼额粉面。“嗯?小琉璃妖?”“——!”时琉一僵,抬眸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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