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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妩喊了个丫鬟进来给他杯子里添热水,然后拧着眉催促,“吃完了你就回吧,外头她们吵的人不安宁,我头疼得很,实在没有待客的精力。”
谢长逸想了想,今儿廿三,恍然明白过来,是她每个月小日子的时候。
知她不舒坦并非装出来的,谢长逸也不好多说什么,端起茶杯坐回去,悻悻地劝道,“你火气别那么大,又不为害你,咱们打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我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在你这儿的一颗真心总归是为着你好。你也不必一头囊进死胡同里不回头,别说是云中府跟京都隔了六百里,就是隔着一千里、一万里,抬抬头望见的也是同一片天。”
普天之下,总逃不过日头月亮的光,她要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你甭嫌我唠叨,总是念你,别的不说,就单说请医问诊这一项,你打小身子就弱,在家尚有宫里的太医给请平安脉,滋补的方子精细养,吃食上倒也不必拘泥太多,可云中府到底跟京都不同,云中地僻,北有雪山,西望就是漫天飞沙的戈壁滩,想找个好的大夫都难。”
“我又听他们说,韩家连冰窖都没,夏日炎炎,酷暑当道,云中这干燥少雨的地儿,没个解暑的凉饮,你过的岂不遭罪?蜜沙冰、漉梨膏这些你哪一样不爱?”
“韩呈醴既然已经没了,这云中府又不是什么金窝银窝的稀罕地儿,你就听大哥哥的话,咱们回家,有大哥哥给你撑腰,带过来的东西咱们原样带回,至于后面在当地置办的田产铺面,我给你拨几个得力的掌事盯着,该是咱们的,一个子儿也不给他们占便宜。”
谢妩坐在门口的客座上揉帕子,任凭他喋喋不休地说一通,听他说完,才从面前的地砖上拾起目光,“家里是没有冰窖,世子爷要吃冰,我叫人去北面雪山上给世子挖。”凉飕飕的,不光能过夏,连牙都能冻掉呢。
谢长逸被吔了个没脸,热茶呛住了喉咙,提一口气,怼她也不是夸她也不是。
“可算是伸爪子出来了,伶牙俐齿的。”怪讨人稀罕,谢长逸顺过了气儿,问她后面的打算,“你不跟我回去,留在云中府干嘛?”难道还要给韩呈醴守寡不成!
他都不稀得说,她跟姓韩的私下里的那些个小盘算,一样两样,他心里清楚着呢。
“我不回。我既然嫁进了韩家,就是韩家的人了,韩呈醴虽走了,可我还有儿子在念书。”
“韩策?”谢长逸脸色有些不悦,“他算你哪门子的儿子?”
想到她养个猫猫狗狗都有怜爱之情,谢长逸又换了个缓和的说法,“你要是觉得那孩子听话,咱们家与蓬莱谢家有同宗之好,我给蓬莱那边修书一封,把韩策送去他家读书也是一样的。蓬莱谢家乃是百年书香世家,族中学堂更是有不少学子科举及第,去蓬莱念书,总是比留在云中府要强。”
谢妩拿韩策做托词,那就把韩策弄走,等她所有能找的借口都找完了,再不回去,可没道理。
“也不必麻烦大哥哥,策哥儿书念的尚可,我早同他商量过了,参加今秋国子监的考试,若是入了国子监,就去京都念书,若是不幸没能进去,他父亲与邵武林家的林三公子是同窗旧友,后来又做了一届的进士,他父亲虽走了,但林家这份交情尚在,就叫策哥儿去邵武跟着林老爷子念书。”谢妩想也不想的拒绝。
“韩策去了邵武,那你呢?”
“我?我是他母亲,他父亲不在了,他一个小孩子远去千里之外念书,我这个做母亲的自是要跟着去邵武。”
“你同他去邵武!”谢长逸急地起身,“那臭小子今年有十五了吧!都十五六的年纪了,你还当他是奶娃娃不成!”
自己十三就提着跟自己一般高的长棍北上从军了,头年腊八,地冻冰寒,老兵们都说海上的风是热的,推了傻憨憨的他出来值夜,好家伙,差点儿没要了他半条命,天将将明,又赶上海匪侵袭,他两只胳膊冻得握不住狼筅,一个小方队打鸳鸯阵,他这个阵眼先卖了破绽,得亏后方援军赶到,才没能酿成大错。
十三岁,十三他都在拿命搏前程了。
谢长逸给她摆道理:“韩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他今年十五,虚岁十六,就比你小两岁,你跟着他去邵武,让人家听了,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她不是最在乎名声了,她从京都跑出来,就是为了那什么狗屁名声,带一个挂着虚名的继子去邵武,她就舍得不管名声了!
“人家编排什么?”谢妩反唇相讥,“别说我比他大两岁了,就是我比他小两岁又如何?我是他母亲,是他父亲八抬大轿把我抬进韩家的,他喊我一声母亲,这辈子都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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