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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陛下!”“嗯,王丞相来了。走走。”“都听陛下的。”简单几句对话之后,嬴政和王绾一前一后向着偏殿外的水榭小楼走去。两位大佬不说话,其他四位公子和张婴也都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同样闭嘴不言。赵文与赵高提前将水榭旁的小阁楼布置好,端上六份茶盏,果盘,以及一些温食,便领着四周的宫女、内侍悉数退下。嬴政端坐于主位,将张婴放下,扭头看向王绾:“丞相,坐。赵文,你且去吩咐汤官弄些柑橘羹来,王丞相喜爱这个。”赵文忙道:“唯。”神色平静的王绾脸上有了一丝波动,道:“臣,感念皇恩。”“哈。”嬴政看着王绾双手捧着的青铜匕首,轻声调侃了一句,“你若能空手前来,我就当你感念皇恩。”“陛下……”“咳,朕说笑的。”嬴政打断王绾几欲开口话,他看着王绾充斥着血丝的双眸,叹了口气,“王丞相,还是为朝堂上争论的郡县制之事?”“老臣是不明白!”王绾上前一步,语气中充斥着焦虑,“六国刚灭不久,各地黔首、尤其偏远地区的黔首对秦帝国的认可度很低。几乎每隔一短时间,便会有六国余孽打着反秦复国旗号,引起小叛乱。然而郡县官吏却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为何会如此,因为郡县官吏在兵权、政权上的自主性不足,他们遇到反秦的起义,除了上书求中央支援,没办法及时调动军队消灭起义军。另一方面,这些官吏并非大秦王族宗亲,他们不会有与大秦共存亡的念头,因为即便大秦灭亡,他们依旧能为其他称王的宗亲效力。陛下,您明明也知晓的这一切,若非如此,您也不会在急着又一次开启新的巡游,昭告天下,威慑四方,凝聚民心!”王绾声音不大,却振振有词,四周鸦雀无声。张婴忍不住去看嬴政。发现嬴政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右手指始终在轻轻地触碰案几,这代表他内心并非全无波动,换句话说,王绾并没有猜错嬴政的心思。“所以陛下,郡县制或许是好的,但它不适合此刻的大秦,您……”王绾还想继续说,却被嬴政轻轻地制止。嬴政看向王绾,道:“丞相,你我相伴数十年,皆知对方想要说什么。我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他目光平静地看向王绾,“倘若真的要实行分封制。你认为我几个儿子,谁可以被封王?”张婴瞳孔地震,艾玛,这是他可以听的瓜吗?他下意识瞅向四位公子。公子胡亥公子如桥两人眼底闪过一抹小兴奋,尤其是如桥,似乎还挺了挺胸躺。公子寒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公子将昆的话,张婴发现对方虽然依旧挂着如扶苏一般温润的笑容,但总觉得对方的弧度也好像僵住了一样。王绾道:“老臣不敢妄言!”“丞相,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妄言不妄言的。”嬴政声音透着一丝感慨,看向王绾的目光带着一份温情,“你既然提议分封制,那么封王便是绕不过去的话题,你是我信重的肱股之臣,大胆地说。”王绾看了一眼几位公子,拱手道:“若让老臣来说,因陛下未曾让几位公子进入朝堂参政,老臣不知几位的治世能力,若只看能力这一方面,除寒公子其他公子都不太合适。但分封制,并没有那么看中能力,它更看重的是由血亲联系起来的宗亲。”公子寒脸一黑,并没有因为这话多高兴。张婴在内心呱唧呱唧鼓掌,不愧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大臣,讲话就是犀利。一方面吐槽嬴政没培养过儿子让人不知道怎么选,另一方面指出分封制是家天下,也就是大号宗族的抱团利益。嬴政听到这,微微颌首又摇了摇头,道:“王丞相,不要再绕弯子,继续说吧。”王丞相看向嬴政,抿了抿唇,道:“陛下,老臣知道您在顾虑分封制什么,对,分封制也不完美。若不然,周朝也不会灭,秦国初期就不会变法,改分封制为郡县制。但此一时彼一时。秦国扩张得太快了,我们需要王族血脉坐镇四方帮帝王稳住民心,让子民知道,六国已灭,他们皆是大秦的子民。至于陛下担忧的,皇帝弱势时,群雄并起这事。老臣认为婴小郎君提议的锅盔,咳……“推恩令”很好,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郡国尾大不掉的问题。”“解决问题?”嬴政的声音带着一抹轻蔑,“你说得太简单了,若秦二世便颓势呢,帝王弱,君王强,他们岂会甘心执行推恩令?郡国尾大不掉的问题根本无法解决。”众人一愣。尤其几位公子心生欢喜,他们知道嬴政在过去几乎只培养过扶苏,是秦二世的第一人选。现在嬴政直白地说秦二世弱势,难道是在隐晦地表达对扶苏的不满?……这时,嬴政从旁侧递了一份帛纸给王绾,忽然感慨道:“不得不说,你在一定程度上触动到我。”“陛下!”王丞相眼前一亮。“但你在有一点上,始终无法说服我。”嬴政从案几拿起一份帛书递给对方,“你且看看。”王丞相接过来,上面是李斯的小篆体写的《论郡县制之十》,翻开第一页便是蒙毅、蒙恬、包括赢家王族等人的血印签名。这份郡县制比之前的内容改了很多,甚至还采取了部分分封制条例。比如让赵氏王族子弟镇守叛乱较多的地域,但不封实权王,不任人唯亲,官吏依旧是能者居之。最关键的是,里面诸如郡县制,选拔官吏,镇压叛乱等建议,其核心出发点都是维护中央集权,将所有的权利集中在皇帝身上。看了许久,王丞相才放下帛纸,忽然道:“陛下自然可以威压天下,但秦二世也行吗?”“朕十年灭六国,十年,不二十年,难道朕还不能杀服六国余孽?”嬴政轻笑一声,忽然坐直了身体,看向王绾,“王丞相,人都有私心,血脉在权利面前……呵,我不想给子嗣凭空制造对手。”王绾浑身一颤,他终于想明白了。在陛下眼中,六国余孽什么的不足为据,反倒是经历过两次血亲叛乱,手刃三位弟弟的陛下,对宗亲有天然的排斥与不信任。他的语气感慨:“陛下果然早有决断了。”“对,可还有异议?”“臣虽还有异议,但李廷尉不愧是李廷尉。”嬴政闻言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道:“哦,看来王丞相这一回是服气了?!”王绾没接话,他拱手道:“陛下,老臣有些话想说很久了。今日,臣斗胆谏言。陛下虽雄才大略,但也有一缺点,便是行事过于急躁。分封制到底是得到朝中大部分官吏支持,对待他们,陛下切不可过于蛮横。另外,陛下担心的“皇帝弱,君王强”,推恩令无法实行。这一点在老臣看来是不可能的,以陛下识人善用的本事,秦二世、秦三世必然是优秀的。而皇室只需强势百来年,郡国在推恩令的影响下只有被瓦解的份。”他说到这里时,没看见嬴政和张婴的嘴角几乎同时狠狠地抽了一下。再英明神武、慧眼识珠也架不住啊!梦中秦二世而亡了!秦二世是胡亥这么个垃圾上位啊!……王绾继续平静道:“若陛下对分封制,只是担心封王势力庞大。老臣还有一法从未说过,今日也斗胆上言。那就是不论公子德行,不论公子年龄。将所有公子们全部册封在动乱、贫瘠又边远的地区,且每位公子册封领地不得超过一个郡的大小!”张婴目瞪口呆:!!!我去,王绾这一手真的是不把公子们当人啊!这可是医疗不发达,山路水路都不发达的秦朝,送那么远又那么小的地盘,简直和送你去死没什么区别了!公子们这算躺着也中箭?几位公子一愣,等反应过来后,看向王绾的眼神凶狠地宛如在看阶级敌人。要不是碍于嬴政在,几位公子只怕要破口大骂了。嬴政也很愤怒,猛地一拍桌子,目光锐利道:“王丞相,你可是想送我儿去死。”“老臣不敢!”王绾却好像进入了贤者时间,完全没被嬴政的怒气触动。他甚至都没有任何害怕的反应,而是继续坦诚地说为何这么建议。大意是,此刻,是新生秦帝国生存最凶险的时刻。即便未来册封的王孙贵族造反,那也是肉烂在自己锅里,都是陛下的血脉亲人。张婴捧着脸听,这王绾说的怎么有点点像一国两制,不,应该是一国n制的“因政并治”型,不,还结合了“因俗自治”型,区别主要在于军权。王绾道:“陛下。老臣今日所言,并未与朝中任何大臣说过。老臣也知道,这一番话大逆不道,有负君恩……”当张婴听到这一句时,在医院养成的经验雷达瞬间响了。他猛然发现王绾的身体隐隐有些前倾,似乎准备盲摸青铜剑。结合他之前的大胆发言,糟糕,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狠?张婴抢先一步,将青铜匕首给摸过来。没过几秒,王绾的手便落在之前青铜剑的摆放位置。对方身形一顿,忽然抬头一瞥。张婴双手捏着铜剑,立刻冲对方憨憨一笑。王绾表情一顿,他收回伸向案几的手,目光开始左右轻轻移动。张婴一看对方这动作就知道王绾完全没死心,估计是打算找个尖锐的物件撞击,或者撞柱子之类!张婴想到之前嬴政说的压力分摊论。情急之下,他硬着头皮用出激将法:“等等!丞相,你是想将仲父逼成纣王!污蔑仲父的名声,令大秦分崩离析吗!”众人:……好一个激将法!王绾身形一顿。这话也令原本处于愤怒情绪的嬴政瞬间冷静下来。“甲卫!”他只出了一声,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几位身着黑色紧身衣,头戴面罩的男子虚虚围着王绾。被抓包的王绾也并没有激烈的情绪。他平静地拱手,声音还带着愧疚:“老臣糊涂!竟还要小郎君提醒众口铄金的道理。老臣不会在宫中寻死。陛下,臣年老力衰,望一年内,告老还乡。”原本松了口气的张婴瞳孔地震!王丞相,你,你这话是啥意思?不死宫里要死在宫外!……“你!”嬴政瞪起眼,显然也听出了王绾的潜台词,勃然大怒道,“王绾!朕何曾薄待过忠臣!李斯这份主张也汲取了你的理论,你这般,你这般……究竟所谓何也!”虽两人政见不一,但嬴政始终对王绾高看一分,他甚至都想好了这次之后对王绾的安抚奖赏。再升一爵,加数千食邑,或者给他新设立一个尊荣的职位。总而言之,必然是一段君臣佳话,而不是告老辞呈。“陛下,老臣绝无要挟之心。是臣老了,治世理念跟不上。”王绾声音带着一丝落寞、无奈和释然,“再居高位,总会令陛下为难。老臣会等郡县令彻底推行,再宣布告老还乡,臣的事物,这一年也会慢慢交给继任者,还有……”嬴政闻言一怔。他的怒气渐渐消散,从这番有条不紊的话便能知道王绾考虑了许久。嬴政甚至都能猜出王绾想辞官的理由。王绾是支持分封制的标志性人物,只要他还屹立在朝堂上,拒绝郡县制的力量就不会减弱。但正因为此,嬴政更加无法接受王绾的结局。
他声音缓和下来:“王丞相,你若不想理会朝政,不如前往博士学宫,整理天下书籍,教化天下。”王绾虎目隐隐渗出泪,他知晓嬴政希望他留下来,甚至还给他名垂千古的机会,但越是如此……王绾坚定道:“陛下,老臣老了,不敢误人子弟。”嬴政又说了几句,王绾油盐不进,但嬴政并没放弃,而是拉着王绾开始追忆往昔。这副君臣相宜的温情场景,张婴很是习以为常,他在王家还见过陛下更肉麻的一面,比如和王翦抵足而眠之类。但从未见过嬴政这一面的四位公子都看呆了。等嬴政又一次劝说失败时,公子寒忽然上前一步,向着王绾鞠躬,拱手道:“若王丞相不弃,寒愿为丞相执弟子礼,再拜王丞相为先生。”嬴政察觉到公子寒的小心思,但他没阻止,这也是一个能将王绾留在咸阳的好办法。王绾平静地摇头道:“寒公子,老臣三年前便不再收弟子了。”公子寒正准备再出招,没想到公子胡亥也跑了出来,像是幼儿抢玩具一样拱手道:“王丞相,还有我还有我!您之前答应过我,若再收,会优先考虑收我!”公子寒:……这个讨厌的学人精。王绾只用一句回复怼住了胡亥:“胡亥公子,老臣当年收弟子时出了一道题,莫非你知晓如何解决野人问题了?”胡亥:……公子寒见拜师借口彻底用不上,便想用别的方式笼络王绾,比如拉扯亲戚关系,比如激将对方不继续为大秦效力就是忘恩负义,再比如拿后嗣的兴衰来刺激王绾,奈何这些手段都是被王丞相玩腻的,王绾仅仅说了几句话,便用四两拨千斤的方式令公子寒与公子胡亥哑口无言。嬴政沉默地看着,他冷不丁道:“阿婴,你想说什么?”张婴:……好在之前他就想过可能会被cue,心中有些准备。张婴看向王绾,道:“王丞相,你能告诉我,商鞅当年为何变法郡县制,废除井田制吗?”王绾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他眸光微动,看向小小的人儿,道:“因为耕牛出现,农具改进,农户有余力种植公田之外的私田,渐渐的出现‘民不肯尽力于公田’公田渐渐荒废的状态,所以才……”张婴惊讶地看着王绾,他本来以为还要多费口舌说一下,生产力与制度之间的关系,没想到王绾讲得一点都不比后世的专家少。那就更好办了。张婴歪了歪脑袋道:“那若是回到分封制,黔首们会愿意回归井田制吗?”“当然不能……”“可若是分封地的君王命令黔首们施行井田制呢?”“那必然会再次出现公田荒废……”王绾话语一顿,他猛地看向张婴,犹豫了一会后道,“所以小郎君的意思是,治世理念并非由上面决定,而是应该由农耕、粮食的亩产来决定?”张婴目瞪口呆,我去,这位大佬反应太快了,有点超前了啊!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张婴会突兀地提这个,并不是他有什么答案,只是为了挽留下王绾而给他出一个难题罢了。毕竟古代的郡县制和分封制的治世之争,可是两千年来,无数顶尖聪明人的争论焦点,依旧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纵观朝代更迭的历史,最大的感悟是,只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和不受性命压迫,就不会反。王绾却没有因为张婴的回答失望。他反而上前一步,饶有兴致道:“小郎君,你认为粮食决定一切?若人人都有余粮,有衣穿,你认为他们一定不会反?”“人又不全一样,还是有个例!”张婴摸了摸下巴,“比如荆轲、高渐离这样为了忠诚、大义之类的。但这样的人能有多少,几个,几十个,撑死几百个,只要没有黔首跟着,成不了气候。”王绾摸胡须的手一颤,直接拔下一根。四位公子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张婴敢直接提荆轲的名字,他们偷瞄嬴政,发现嬴政面无表情地坐着好像没听见,一时间也分不清该感慨张婴的好运,还是嫉妒他的受宠。王绾沉默了一会,道:“倘若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君王让他们反,去攻城略地?”“啊,仲父这样的吗?”众人:“咳,咳咳……”张婴一愣,他见嬴政一副神游天外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表情,就知道仲父处于默许状态。他歪了歪脑袋,继续道:“唉,王丞相的问题好多!阿婴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王丞相以后一定能告诉阿婴答案。”王绾一愣,诧异道:“为何?”“因为实践出真知嘛,就好像番薯产量高不高,得收获过才知道。”张婴认真地握住王绾的大拇指,“我长安乡西南区的黔首们,人人都快能吃得饱,穿得暖。王丞相,实践的基础阿婴可以借给你,您愿意来长安乡来实践问题吗?比如民众更关心用膳,还是更关心朝廷治世?比如试试用人格魅力能不能让他们拿起武器,造……”王绾下意识捂住了张婴的嘴巴。他脸上兴奋的表情又被一丝无奈给覆盖。王绾低声告诫:“安静,祸从口出。”张婴被捂住嘴巴没办法开口,只连连点头。张婴见王绾似乎还有些犹豫,他也迟疑了会,扯了扯王绾的衣角,示意对方蹲下来。王绾也耐着性子蹲下,便发现张婴凑到他的耳畔,要与他轻声说些什么。王绾先是平静地听着,听了一会儿后他猛地扭头看向张婴,眼底闪烁着激烈的目光,然后他一次将耳朵凑过去等张婴说话。又听了一会,王绾忽然回身,伸手捂住了张婴的嘴巴,并且注重低声强调道:“刚刚与我说的,我全都忘了。若之后有人问你,就说是劝我留下。”张婴眨了眨眼:“那王丞相留下吗?”王绾定定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他一把脸,道:“我不敢走。”张婴一乐,‘那太好了’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王绾语气重重地说:“我得盯着你。”张婴:???…………王丞相从咸阳正宫走出来时,仰望天空,忽然有一种翻开人生新篇章,豁然开朗的感觉。“王丞相!”不远处的马车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王绾扭头看过去,竟然是冯去疾探出脑袋来与他说话,还拼命朝他招手。王绾大迈步走过去,距离马车越近,他越能闻到一股羊羹汤的香味。当他掀开马车车帘,恰好看见冯去疾一手拿着锅盔,一手捧着羊羹汤,正搭配着吃。王绾不解道:“你这是……为何在马车上用膳?”“还不是你!”冯去疾用锅盔指了指桌上,那里还摆放的一盘锅盔,和一罐羊羹汤,“等你这么久没出来,我不得先用膳填饱肚子。”王绾一愣,心里有些感动,顿时明了对方隐晦的关心。“何必等我!想为我收尸?”“呸呸呸。这话多不吉利!别说了……”冯去疾差点被一口羊羹汤呛到,也正好挡住之前鼻翼的那一声哽咽,等他一口干完,看向王绾道,“恭喜你啊王丞相,看来李廷尉明日要气死……”王绾闻言却摇了摇头:“你误会了!陛下并没有采纳我的意见。我也不打算再回朝堂。”“哐当!”铜碗掉在地上,冯去疾心里有些慌,他是知晓王绾一根筋的性格,这话岂不是要去赴死?他语速很快道:“王丞相,明日我帮你上奏,我还有一个点子,保证支持郡县制的……”“不用,我并不会去寻死。”王绾拍拍冯去疾的肩膀,“我会留在长安乡,帮陛下好好看着。”冯去疾一愣,有些惊讶道:“看什么?”王绾回忆起张婴说的实践出真知,以及耳语的某些话。那小不点应当会听从他的告诫吧,毕竟再如何,陛下就是陛下,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他似是开玩笑道:“看着某人,不让他走弯路。”冯去疾:………………与此同时,咸阳正宫。嬴政将几位公子都留了下来,让他们好好将之前王绾谈论的话,观点提取要点,进行分析,并且说出自己的是支持郡县制还是分封制。胡亥和如桥苦着一张脸。寒与将昆则惊异地彼此对视一眼,暗暗窃喜,陛下真的开始有培养他们的举动了。嬴政让公子们按年龄来发言,从小到大。如桥小胖子率先站出来,胡亥却忽然指着张婴道:“父皇,明明他最小!应当他先发……”“我说公子中最年幼。”嬴政瞥都没瞥一眼胡亥,挥挥手,“如桥先说。”张婴听了一会,差点没能憋住笑,如桥明显是将分封制和郡县制的优缺点,张冠李戴,最后旗帜鲜明地支持具有‘分封制特色’的郡县制。嬴政都忍不住打断对方,道:“如桥,那你认为决定治世的关键是什么?”如桥迟疑了一会,开口道:“是,是耕牛、农具,墨家?”“噗嗤。”公子寒与公子将昆低着头,也不知是谁忍不住笑。胡亥单手扶额,一副明明是生气唇角却微微翘起的古怪表情,道:“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墨家。”张婴却摸了摸下巴,生产力是社会进步的最高标准,如桥说墨家也算沾了点边。他忽然对公子寒和公子将昆的发言有些感兴趣了。但真当剩下的三位依次发言时,张婴却听得无聊得打哈欠,这三位就是将王绾之前的话用一些新的词汇再说了一遍,又臭又长又没有新意。等四位公子说完,嬴政拿出朱笔在帛纸上轻轻勾画几下,稍作几句评价后,便冲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先行回宫。”四位公子一愣,他们的表情明显还想多留,但身体的服从本能更强大,没一会便依次退出了宫殿。“阿婴,若是你,会先给哪一位公子封王?”张婴:……又来了,第一次听的嬴政这么说时,他胆颤心惊,还以为是听错了。第二次听到这话时,他依旧很害怕,甚至还阴谋论了想了很久,怀疑嬴政在试探他。但第三次,第四次……听嬴政逗弄得多了几次,张婴就麻了。他甚至一度揣摩过,该不会嬴政与赵高、李斯和胡亥都说过才撺掇起他们的反心吧。“都不会。”“嗯?”“按王丞相的理论,封王是为了给皇帝找盟友。”张婴摇了摇头,“但不怕神般的敌手,就怕蠢笨的盟友。”嬴政勾画帛纸的笔一顿,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张婴这话戳中了他的点。片刻后,嬴政忽然又拍拍张婴的肩膀,道:“日后若是碰到蠢笨的长辈,还是要敬重友爱。”张婴一脸茫然:……怎么说得他会欺负人一样?嬴政放下朱笔,道:“你与王丞相说了什么?竟能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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