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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跟他说,那些姐妹问起,她都不愿说,怕在她们面前没了那胆大包天八姑娘的样子。谢崇华说道,“不可遂了骗子的愿,尤其是赔钱的事,宁可让他们继续闹,也不能赔钱了事。”齐妙禁不住问道,“为什么?”“若是赔了钱,也就等于是你爹承认自己的医术不行,治坏了人。一旦传出去,名声就败落了。而且不能保证其他骗子不会再用同样的法子,来一个就赔一个,仁心堂迟早撑不住,倒不如暂且耗着。”齐妙恍然,恨恨道,“我真想让管家带人去狠狠揍他们一顿,骗子!”她紧握米分拳,语气凶煞,像只发怒的白兔。谢崇华一时多看,等她又抬头,忙偏移视线,“这件事会过去的,不要太担心。”得他半句安慰,齐妙心里舒坦了些。像是被看穿了般,又听他说道,“不要想着揍人的事。”齐妙压下的怒火又冲了上来,“为什么?他先欺负我们家,我为什么不能欺负他?”“被抓住了把柄,事情更难办。”谢崇华安慰道,“总会解决的。”齐妙泄气道,“能怎么解决……”见她埋首沉闷地嘀咕一句,谢崇华真想摸摸她的脑袋,让她不要急。比起这样苦闷的她,他还是更喜欢见她总是挂满笑颜。齐妙走后不久,饺子摊的小哥见谢崇华也收拾摊子,问道,“今天这么早就收摊了?”谢崇华答道,“有事。”他将车子推回亲戚仓库放着,就往仁心堂走去。仁心堂开在镇上最好的地段,别说集日,就是平时,街上往来的人也不少。谢崇华在仁心堂斜对面的小巷站着,时而往那边看去。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见到一男一女进了里头,却是直接坐下,一会就见齐老爷过来,弯身和他们说话,又客气又焦虑,那两人却摆手不理。那定是来闹事的草履夫妇了。蹲守半日,仁心堂渐渐门可罗雀,进去的人也被那夫妇赶走,看得齐老爷和一众学徒大眼瞪小眼。人善被人欺,这话说得着实没错。快至正午,才见那夫妻两人离开。谢崇华尾随在后,不远不近跟着。如齐妙所说,那夫妇确实是普通人家,住的民房离城心颇远,进了条巷子还要走许久。所住的房子外墙脱落,已经有一些年份了。一连蹲守几日,谢崇华发现那对夫妇如今已不卖鞋,可每日花销却并不小。每早那妇人都会去集市买菜,多是荤菜。用过早饭两人上午都待在仁心堂,晚些时候那男子还会去赌坊,大多是叫骂着出来,看来输了不少钱。没有去赚钱,花钱却大方如流水,怎么想都透着诡异。又过几日,男子不再去赌坊青楼,妇人买东西也不像之前大方。这日一早,妇人并没有去集市买菜,而是和那男人一起出来,去的方向也不是仁心堂。谢崇华跟在后头,觉得今日他们两人警惕了许多,时而还会回头张望。慢吞吞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一家宅子前停了下来。两人似乎和里面的人已经很熟络,下人开门后连通报都没有,就直接请两人进去了。谢崇华等了半刻,两人就出来了。出来时神采飞扬,怀里揣着个鼓鼓当当的东西,将衣服都撑开了些。他抬头看看那门匾——梅府。他心头咯噔,这梅家……该不会是镇上另一个医馆梅大夫家吧?此后几日,那草履夫妇花钱又阔绰起来。同行相欺的事向来不少,而仁心堂远远比梅家有名气,若是以诊治病人的比例来分,齐家占六成,梅家占三成,剩下一成是其他医馆的。若说梅家使手段让草履夫妇去给齐家下绊子,陷害齐家,这并不是没可能。有梅家给钱他们,也可以解释为何他们不用做活,却会有那么多钱可花。但知县也不管这事,难道知县也被收买了?谢崇华虽然并不是埋头死读书,但每日做完活就念书,从旁人那听来的事甚少,想要找人打听事情,才发现没认识多少可以打听的。他突然意识到念书可以,可拓展人脉,还是有必要的,无论是当今还是往后,眼界都不能被禁锢。这几日书院小休,陆正禹去找了几次谢崇华不见他人影,只知道他早出晚归,去镇上也没见他摆摊子,好不奇怪。今日睡到晌午还不愿起来,母亲又在外头“咚咚咚”地敲门,烦得他拿被子捂住脑袋。“五哥?五哥?”陆正禹听见是谢崇华的声音,一咕噜跳了起来,连带着被子一起拖到门口,一开门还真是他,当即骂道,“我以为你掉哪条阴沟去了。”话落头就被一旁的母亲狠狠敲了一记,“兔崽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陆正禹苦叫一声,谢崇华忍笑进去,见他满脸睡意,说道,“怎么不帮你爹的忙,都日晒三竿了。”“别先发制人问我的事,倒是你,这十天跑哪去了。陆大娘说每天能瞧见你我是放心了,但你不摆摊子是跑哪去了,做活?”“不是,等会我再和你说。”谢崇华说道,“我同你打听个事,你知不知道镇上的梅家医馆?”陆正禹想了想,“当然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梅家跟新知县有没有关系?”陆正禹皱眉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谢崇华将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听得陆正禹直打量他,话一落就捶他胳膊,“出息了啊你,不想做状元想改行做捕头了。我说你跑哪去了,原来是为这事操心去了。”他卷着被子挪了挪,眼里有笑,“齐姑娘知道你在做这事吗?”“不知道。”陆正禹笑了一声,“真是瞧不出,书呆子竟然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谢崇华在这种事上向来面子薄,架不住好友没脸没皮的话,瞥他一眼说道,“我瞧我应该每日辰时就过来喊你一块去跟我卖画。”潜在意思是每早过来扰你清梦,休想睡到晌午了。陆正禹忙停了打趣,挺直了腰板说道,“上回我们十余生员跟着先生去拜见过新知县,还一起吃了顿酒。不过跟梅老板有没有关系,还得查查。这个容易,你在这吃午饭吧,午饭前我就能打听出来了,等会。”他迅速穿好衣服,胡乱刷了牙洗好脸,临走前眼一转,嬉笑,“我房间半年没收拾过了,你要是闷得慌,就给我拾掇拾掇吧。”谢崇华抿抿唇角,点头。等他走了,先去铺子帮陆老爹打铁,等闲了,才折回好友房间。瞧着这乱糟糟的屋子,有点明白为什么爱子如命的陆大娘不来打扫了,许是想逼得他死心,找个手脚勤快的媳妇吧。书架上的书已经落满灰尘,他果真没有很勤奋的用功念书。谢崇华将书取下擦拭,看见上面有几本书倒是很干净,取下一看,是一套五本的《国策》。书已经被翻得很旧,跟书架上的其它新书完全不一样。翻开扉页,一列娟秀的字映入眼中——“愿吾弟,心有韬略,胸怀天下。”字很端正,一笔一划写得很工整。这字他认得,是姐姐的。他又想起来,这套书是姐姐托他送给陆正禹的。就在姐姐出嫁,陆正禹要来拦亲的前夕。送了书后,陆正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半年后才游学归来。原来那书上还写了这十一个字。愿吾弟……谢崇华盯看这三个字,以前姐姐从来不喊陆正禹六弟,总是直呼他的大名。可这扉页上,却称他弟弟。姐姐不愿和他走,也不希望他来拦亲。只是将你当做弟弟来看,姐弟之前唯有亲情可言。——怎可将心思困在儿女私情上,胸怀天下,才是你应当做的。谢崇华叹了一气,将书重新放回书架上。书架上的灰尘可以掸净,可落满灰尘的人心,却是掸不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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