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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聿死死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还给她,银子我自会给你。”“那你不如直接给她。”女人匆匆说完,一溜烟跑了。穆遥走过去,“聿哥原来是你的小名?”齐聿知道她弄错,也不去纠正,“她跑了罢了,我以后自会还你。”“好呀。”穆遥点头,“方才的阿嫂拿了十五两,午间来了七八位阿嫂——”齐聿难堪打断,“一共多少?”“有——一百五十多两……大概。”穆遥翻一翻荷包,小声念叨,“我拿了五张五十的票子,只剩下两张了。”往灵堂一指,“寿材铺子的人来过,也拿去一张。”齐聿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抠住门框才没倒下去,忍无可忍道,“你是散财童子吗,他们说多少你就给多少?”“谁叫你昏着,你在不就骗不了我了。”穆遥一笑,伸手贴住他前额,“齐聿,你有点发烧,管什么银子,去躺下。”齐聿想要反抗,又被如潮的倦怠捕获,任由穆遥扶着回去躺下,便厌倦地闭上眼,喃喃道,“你为什么要管我这些烂事呀……”穆遥答非所问,“齐聿,不能等了。现下是三伏天,已经有味道了。”齐聿痛苦地皱一皱眉,便背转身,扯高被子掩住面容,闷声道,“我会还给你。”“来吃饭。”齐聿一动不动。穆遥道,“齐聿,你不吃饭,是不是打算再饿一日直接饿死了,便不用还我银子了?”齐聿翻身坐起,接过粥碗一古脑喝下去,又握一只馍恶狠狠地啃着。穆遥坐在一旁,看他吃完,又指一下案上汤药。齐聿抢在手中一气喝完,扑在被中不动。穆遥不理他,自己坐在案边剥着瓜子仁吃。室静无声,齐聿很快昏睡过去。未知多久终于被难耐的灼热烧得醒来,奋力撑开千钧重的眼皮,感觉一双眼烫得如同融了滚烫的铁水,仿佛下一时就要连同眼珠一齐融化。他在这样的火狱里看见一灯如豆,穆遥坐在灯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道,“劳累过度,伤心过度,又没有正常饮食——看着吓人,其实无事,发散出来倒好,省得积在心里,做下心病,更难收拾。”齐聿无神地听着。余效文舀一匙水喂到他唇边,他不由自主张口喝下。穆遥发现他醒了,回头道,“阿伯已经下葬,你放心。”他张一张口,“怎么不喊醒我?”撑着便要坐起来,“阿爷下葬,我怎么能不在?”余效文一把按住。穆遥皱眉道,“你昨天不是在吗?烧成这样原本不要你去,你死活非要跟着,站都站不直,还是效文先生和胡剑雄一边一个扶着你,一起送去山上,阿伯刚下葬就昏得人事不知,胡剑雄背你回来的……怎么就忘了?”问余效文,“他是不是烧坏了?”“不是。”余效文木着脸道,“郡主同一个高热病人聊这些,挺有闲心呀。”“说的是。”穆遥竟无语凝噎,一颗瓜子仁儿掷去,砸在齐聿脑门上,“睡你的觉吧。”齐聿完全清醒已经是两日以后,连日的高热烧得他身软如绵,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他渐渐记起病中事——穆王府的管事过来安排阿爷下葬,穆王府的大夫过来给自己看病,穆王府侍人过来,给自己喂药喂药喂水擦身洗漱,穆王府的账房先生过来,结清积年欠账。穆王府,全是穆王府。齐聿闭上眼。天黑时穆遥来看他,“你醒了?”往榻边坐下,“原来你小名竟然不是齐聿的聿哥,是宝玉的玉哥——”齐聿一声不吭。穆遥又道,“再养几日,大安了再回去上学。”“我不回去了。”穆遥一惊,“为什么?当初你那么嫌我,为了入书院,不是都肯拉下脸来求我吗?”“我没有嫌你……今时不同往日。”齐聿目光空寂,直视帐顶,“郡主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不能总欠着郡主,欠郡主的银钱,会尽快还上。”穆遥皱眉。“我家中需银子的地方还多——”他终于转动头颅,正面看她,“没有多余的银钱再入书院,请郡主体谅。”穆遥无声怼一句,“说的好像以前你家里把的那俩铜钱够用一样。”“什么?”“没什么。”穆遥道,“就你如今这模样,出去能做什么营生?才去渠上做了几日呀,就能病到这等田地。”齐聿抿一抿唇。“以后学费不用你把,饭食有书院管,这两宗去了,旁的你自己想法子——等熬到京试就出头了。先生一直夸你天分与众不同,你不去上学,岂不是要气死先生?再说了,你现时不读书,去渠里上工一日一百文,哪辈子才能还不上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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