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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张了张口,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忽见崔珣竟然一口鲜血,直接喷到白麻纸上。
李楹顿时被吓呆了,本来准备好的话连半句都说不出来了。
她顿了半晌,才颤巍巍道:“喂,你……你没事吧?”
崔珣的衣襟上、手背上,全部都是鲜血,他茫然的看着染满血的白麻纸,白麻纸中间写了一个“忠”字,鲜血蜿蜒流淌到那个“忠”字上,将“忠”染成了一片血红。
李楹又试探性的喊了他一声:“崔珣……崔珣?”
崔珣茫然抬首,他唇角仍残留一丝血迹,血迹的殷红,和脸色的苍白,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殷红如凋零赤薇,苍白如冷山皑雪,几缕墨丝凌乱垂在赤薇皑雪边,明明这是在人间,但李楹却忽有一瞬间觉的,她面前的情景,瞧起来,甚至比生死道的漫天曼珠沙华还要凄艳绝望。
李楹连唤了几声,崔珣终于回过神来,他颤抖的抓过一旁的锦帕,但他手指颤抖到几乎无法握住锦帕,反复几次后,才终于勉强抓着锦帕,去擦那被鲜血染红的“忠”字,但鲜血已经浸透纸背,怎么擦都擦不掉,到最后,纸破了,崔珣看着破了的白麻纸,怔住了。
他呆呆看着那破了的白麻纸,看了很久,李楹已经不敢再唤他,他却终于开了口,他一开口时,李楹才发现他声音都在不由自主颤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崔珣,这样慌乱失措的崔珣。
崔珣嘶哑着声音问她:“云廷他,还说了什么?”
李楹镇定了下心绪:“他说……沈阙与王燃犀既然杀了他,那证明天威军覆灭必然有冤,他说天威军五万人只剩你一个人了,让你给他们洗雪昭屈。”
洗雪……
昭屈……
“天威军众将,丢城失地,圣人下令籍没家产,不许收尸,不许下葬。”
“曹五郎的母亲去世了。”
“是不堪受辱,上吊而死。”
崔珣眼前,似乎出现了书简上密密麻麻的天威军家眷名录,其中朱笔划去的人名越来越多,他只觉心脏处如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刺入,每一次跳动,都疼到快要窒息,因为疼痛,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血迹斑斑,他哑着嗓子问李楹:“还有呢?”
“还有……他说,前路艰辛,天威军全军将士……跪谢!”
“跪谢?”崔珣茫然重复着这两个字:“跪谢……跪谢……”
他掌心已经血肉模糊一片,任凭指甲再怎么深深掐进去,也麻木到没有痛觉,当肉体的疼痛都无法转移内心痛楚时,他双肩无法抑制的开始颤抖,他紧紧咬住牙关,但眼泪还是一颗一颗,从眼眶溢出,滑下他苍白如鬼魅的脸庞。
李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崔珣,哭了?
这个残忍至极的酷吏,这个冷酷无情的奸佞,也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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