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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朝客厅淡淡投去一撇,不甚在意扭过头。沈瞻情急之下道:“你见我最后一次吧,我再也不来打扰你了。”言语间无限哀伤,尽管柳舒不曾把好面孔拿来对他。这句话似乎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柳舒定定怔忪半晌,叹息般道:“好吧。”转身对弟弟道:“我口有些渴,你去煮点茶来。”柳曦收回寒凉目光,朝哥哥点点头,起身烹茶洗盏去。柳舒斜依着沙发坐下,针织衫松松垮垮耷在肩膀,漫不经心道:“什么事?”沈瞻立在地毯上,双手交叠着,打量着眼前人的神情,生怕哪一句又惹恼对方:“之前柳氏向沈氏订购的那批货物由于某些原因耽搁在港口,我们已经派人去交涉,或许还要些时日才能出来。”柳舒淡淡“哦”了一声,平静道:“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沈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解决了?可我们才……”柳舒伸手理一下额前碎发,不耐烦道:“我下午去见了影堂的新老大,他已经同意放行了。”沈瞻仍是难以相信,踌躇道:“对方开出的条件极为苛刻,我们沟通许久也是无果,为何他肯轻易同意……”柳舒指尖摩挲着针织衫,面容无涟无漪:“影堂老大要我陪他一晚,我答应了,就这样。”声音并无起伏。沈瞻如遭雷掣,震惊不已,立在当场,许久发不出话语。嘴唇孱动半晌,满面灰白道:“这种事怎么能轻易答应……”柳舒目若平湖,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对方是黑道,不好招惹,我也就应了。一晚上的事儿,省得麻烦。”沈瞻浑浑噩噩,喉结微颤:“你怎么不同我商量,这点事我还是摆的平。”柳舒神色渐不耐烦,“那批货卡在港口,柳氏项目进度受到影响,每日承担巨额损失,你能等我是不能等。”沈瞻形容枯槁,无力争执,颤声问:“你弟弟还不知道?”柳舒略抬眼皮,慵懒道:“小曦还是个孩子,告诉他做什么。”沈瞻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鼻尖发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心焦,想说什么却不好说出,“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尽管骂我就是……”柳舒忍不住嗤笑,肩膀耸动几乎挂不住衣衫:“我有什么不痛快的,反倒是影堂老大,我这副破败身子他还干得下去。”沈瞻木怔怔立在原地,丝毫没有沾染笑意,只被这一番话弄得七死八活,一颗心默默坠进无底深渊里。他和柳舒,仿佛彼此之间从来不怎么熟识,好像隔着辽阔的空间和许多年月在遥遥相望。柳舒轻笑一声,“怎么,觉得我面目可憎?”客厅内万籁俱寂,沈瞻缓缓地摇头。他和柳舒是曾经的恋人,而今柳舒每说一句话,他都像在等待宣判一般。柳舒伸手揉捏眉心,胸口泛起一阵呕吐感,勉力压下,长呼一口气,轻声道:“十年过去了,我至今都在想,如果那一晚你守了约,如果那晚站在门前的人是你,我们之间是否还会是如今这般光景?”他停顿片刻,声音被夜风吹入,轻轻柔柔落在唇边,“那时我们都太过年轻,无所畏惧得可怕。”十年前那日,也像今日一般寒冷刺骨,沈瞻约了他去山顶的私家别墅玩,他先到了,左等右等不见沈瞻前来。山顶荒凉无人,手机亦没有信号,只得在壁炉里生了火取暖。临近午夜,有人敲门,他满心以为恋人终于抵达,高高兴兴去应门,站在那里的却不是沈瞻。是沈瞻的那群狐朋狗友,个个喝得酩酊大醉,开着跑车到山顶上玩闹。他一个人反抗不过,浑身衣物被通通扒去,扔进壁炉烧个精光。身上被泼了啤酒,发梢沾满啤酒泡沫,又被皮带抽打,身上遍布鞭痕,疼得在别墅里一边哭一边奔逃。滑倒了又被强扯着头发倒拖出来,一路拽至卧室,被人肆意凌贱。身体裂开淌血,床单血迹斑斑,无论如何呼痛求饶,只换来更加残忍的欺侮。不知是谁在别墅里找到一把银制的小型烙铁,顶端雕刻着莨苈花,那群人来了兴致,将烙铁伸进壁炉里烧得通红,将他硬生生烙了一整个晚上。他至今仍记得烙铁触到皮肤上的灼烫,记得皮肉烧焦的每一丝声响和味道,记得浑身汗液血液和眼泪混杂在一起的绝望。直到凌晨五点,那群人闹到精疲力竭,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睡去。他疼得一直发抖,用尽浑身力气逃出别墅,朝山下蹒跚走去。冬日的山顶气温低至零下五度,没有衣服,只得裸着躯体。被凌晨来巡山的护林员发现时,他已经重伤昏迷,浑身被烧得不人不鬼,血肉翻绞,黑红交织,身后盘山道路上一圈又一圈的血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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