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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回了府里,白芍为由仪端了热茶来,态度殷切,言语利落:“您今儿在宴席上兴致不高,胃口也不大好,如今可是饿了?”她笑容柔和温顺,让人一眼见了就喜欢:“今儿个大厨房备了鸡汤,灶上温着呢,奴婢去看了一眼,香的很。让人就着那汤给您下一碗面如何?庄子上新送了些小青菜来,清脆新鲜的很,也烫两棵下到面里如何?”“你几时也学了这口吻了?如何如何的,我能如何?”由仪轩眉抬眸看她,却并不严厉,只是笑吟吟打趣的口气。于是白芍便懂了,当下笑吟吟地欠了欠身,道:“您稍等等。”待白芍转身离去,由仪方才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与屋内众人叹道:“这是又养了个管家婆呀。”于是屋里的丫头们笑了,一个个抿着嘴儿笑着,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出落得水葱一样,赏心悦目的很。厨房的动作不慢,吩咐下去两刻钟不到便有人提着食盒进了正院。一碗汤面,两碟小菜,都做得精致又精致。毕竟宁府中厨房上侍候的人大多都是由仪掌权之后换上的,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和她胃口的。且宁府中如今主子不多,最大的就是由仪一个,厨房上侍候主子们膳食的厨子厨娘一个个活少待遇好,听说由仪要加餐自然用出了浑身解数。于是那面汤香气浓郁,面条香甜劲道,即便是小菜中不起眼的配料也都爽口鲜脆。昏黄的烛火光下,面微微冒着雾气,实在是令人食指大动。宵夜后,由仪捧了消食茶在花厅中慢慢地转悠,白芍侯在一旁,看着她一圈一圈地走,干脆道:“夫人可要去花园儿透透气?这会子天还没黑透呢。”“不了。”由仪摇了摇头:“不想出去。”一面随意转着,忽地又想起另一桩事来,转头看向白芍问道:“皇后赏的那一盆姚黄开的怎么样?”“花匠说再培培土,配些药粉用上,也无大碍。”“那便好。”由仪仿佛松了口气,又仿佛漫不经心:“好歹是皇后赏赐的,没摆两天先开败了可不好交代。”白芍柔柔笑道:“奴婢知道。”西洋钟表“嘀嗒嘀嗒”地响着,由仪持剪刀剪了剪烛花,然后放下剪刀,从从容容地转身,随口吩咐道:“歇息吧。”“是。”年初离家,归时已经夏末了。此时贾蓉贾蔷二人身上都已带着童生功名,满身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派。由仪见此也不过是含笑摇头,这样的少年意气对她而言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若不是依仗这超凡的记忆力,只怕早年那些事情与她都变成泡影一场了。但记得又如何呢?千千万万的岁月里,也只有她一人守着回忆来伴茶酒度过漫漫长夜。人嘛……总是要会排解哒!信手用折扇挑了那小戏子的下巴,由仪随意扯了一抹笑意出来,眉眼恣意,通身流露出风流气派来:“唱得不错。”她歪了歪头,一旁的白芍已抓了一把金银珠子递给那小戏子,却被由仪的折扇轻轻拍了拍。也不过轻轻一点,却让二人的动作停下。那小戏子眼含疑惑地看向由仪,却见她洒脱一笑,道:“金银太俗,配不上你。”她招招手,唤了忍冬一声,吩咐道:“将那一块白玉佩取来,赠与……”“文官儿。”白芍在一旁轻声提醒道。由仪笑了笑,倒不觉尴尬,仍然是一副从容样子:“文雅温润,倒是个好名号。”文官儿心中微有些遗憾,但很快,见到那一块剔透莹润的玉佩后,一切遗憾或作飞灰散去,只是恭敬谢过:“谢夫人赏赐。”“这没什么。”由仪随意往后歪了歪,又让白芍抓了赏赐给其余的小戏子,道:“再唱一出《惊梦》吧。”“是。”众人皆俯首应是,然后各归其位。由仪随手将那一把折扇放下,半夏忙捧了另一把翡翠骨的团扇过来奉与由仪,只见素白轻纱的扇面上以淡紫、鹅黄、天青、水蓝、柳绿等色的丝线绣着一丛花卉,顶端是银线勾勒出的浅浅云纹,绣的自有一番婉转风流。由仪接过轻轻摇了摇,听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再次响起,忽地轻声笑了。“夫人?”白芍忙含着问询地开口。由仪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听着这唱词,想起了些陈年往事罢了。她开口问讯道:“你蓉哥儿和蔷哥儿最近做什么?”白芷回道:“童生试过,徐先生给两位哥儿都放了假,今儿仿佛是约了人出去喝茶呢。”“喝茶倒也罢了。”由仪端着茶钟随意啜了一口香茗,仿佛漫不经心道:“只是别喝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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