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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到了这相见时,她还是失了分寸。上一次看见他,还是前世里,那会他是一具鲜血未凝的尸体。比不得如今玉树琳琅,风姿迢迢。叶照在同萧晏的四目相视中,低垂了眸光。几瞬几息过去,方才重新抬了头。碧波池上如同被撒了一把金子,日光点点晃得人睁不开眼,辨不清隔岸的人和景。叶照细眉微蹙,确定那头空空如也。“去瞧瞧,殿下如何来而又返!”水榭长廊高首的抱香亭中,已经来此等候的贤妃叹了口气。话音落在叶照耳际,她遂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方才的确见到了萧晏。那副模样,身子当是康健的,至少眼下无虞。这厢莫名离开,大概是因为襄宁郡主之故。未时入府时,叶照原看见了郡主的车驾。她又想起了前世在沧州城的日子,蹉跎半生,终究是霍青容伴在他身边。不怪他拖着时日不愿去救小叶子。好不容易同年少青梅携手有了个交代,却莫名冒出个真假难辨的血脉。易地而处,自己不见得能做的比他好。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是天不遂人愿。叶照无声叹了口气。平复心绪,只随诸人朝着贤妃处站直了身子。侍者来去匆匆,对贤妃附耳悄言。贤妃原本哀蹙的眉宇慢慢展开,含笑带嗔地撂了句,“那也让他快些,天都要暗了。”垣暮花隐,栖鸟啾啾。夕阳晕染天际,剩半片胭脂色。秦王殿下终于姗姗来迟。碧簪玉冠,锦袍襕衫,腰间玉带钩分左右挂香囊与环佩。骨指间一把小叶檀木扇,摇出沉水香又冷又甜的气息。端的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萧晏此番自然是往抱香亭而去,原该同贤妃一般路径,从北首绿荫甬道拾阶而上,便可居高临下择取佳人。却也不知为何,硬是绕着九曲长廊,踱步而来,从一众秀女面前过。十二位待选的女子,一排六人,分两排站着。见他上前,皆垂首低眉,交手于左,齐齐屈膝行礼。无声却规矩。萧晏没让起身,也不道免礼。就摇着扇子,慢慢走着。秀女们行的是半蹲礼,非全跪礼。此时,大抵半数的姑娘宁可行全跪礼,也不愿这般屈膝着,及易重心不稳跌下身去。全跪礼,双膝着地,再累也能熬过一两个时辰。秦王殿下再怎么天潢贵胄,摆天大的谱,断没有让她们跪数个时辰的。那便不是行礼,是无故责罚了。晚照余晖短去一寸,扇面甜香浓郁一分。不知是姑娘太娇弱,还是小叶檀木扇气味惑人,头排左首的一人突然踉跄着身子载在地上。许是跌下的样子不雅,后排一人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将将踱步至右侧的郎君,狐疑地转过头来,提眉微蹙。“殿下恕罪。”跌在地上的姑娘急促起身,心慌无措,左脚绊右脚,差点又摔一跤。原和她并肩的另一个姑娘,抿唇压笑,双肩动了动。秦王殿下余光扫过,两眼尚是落在跌倒的姑身上,对着一旁的侍者道,“扶去廊下歇一歇。”姑娘顿喜,诸人艳羡。原是闻过秦王殿下于兵部任职,宵衣旰食,铁腕手段。但也有小道消息贩卖出来,七皇子奉母至孝,救孤女于危难之中。虽出自天家皇室,却喜笑,最是平和易亲近,乃陌上君子也。今朝得见真颜,果然如此。买了这个消息的秀女,当不在少数。譬如头排往左第三个,便嘴角噙笑,大着胆子抬眸望了眼萧晏。萧晏的确爱笑,且生就一双如水桃花目,笑起来又柔又暖。那姑娘敢瞧他,他便也勾起薄唇,弯下眉眼,从她面上滑过。只是眼尾挑了一丝疑惑,似在问“姑娘,在看本王?”大胆的姑娘读出“眉目传情”的意思,颔首应是。这一点头,晚风拂来,将她发髻赤金累珠步摇晃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从边地到各郡县,再到这京畿洛阳,能经过层层删选入得秦王府的人,多少被教导了一些规矩和争宠的手段。加上有些生来性子好胜,有些自以为聪慧,这才一只脚入府,便开始争闹起来。站在胆大姑娘身后的秀女,遂也抬起了头,鹅脸杏眼,瓷白如玉,眼中情意婉转娥眉。萧晏对上她,笑着点点头,似说“甚好”。眼见秦王殿下的目光落在了后排上,前排第四个姑娘身子一歪,朝着萧晏倒过去。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十之八、九的男子都拒不得,都会扶一把。何况方才,秦王殿下没能来得及扶住前头的姑娘,便十二分贴心地着人扶去一旁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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