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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温庭春所言,大胤好男儿千千万,温凝觉着,怎么都能找到那么几个合心的罢。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又不求什么“有情郎”,只要都对方家中关系简单,对她没有诸多掣肘,能让她自由自在的就行。菱兰见她正儿八经地挑婚事了,别提多来劲。温凝每翻一页,她就在旁边介绍一番。这画像不止经过她,还经过温庭春精挑细选,有些半个月前就送过来了,菱兰早就将它琢磨透了。从家世到人品,从家中有几口人,到婆婆姑嫂是否好相处,介绍得行云流水信手拈来。见温凝翻得差不多了,还将自己早就“优中选优”的几个候选拿出来强调了一遍。“您瞧这个,就是太医院院正家的小公子何傅,我之前就和姑娘提过的,六月就要入府的何鸾姑娘,就是他嫡亲的妹妹!咱们要是和他结亲,那便是亲上加亲,多妙啊!”温凝摇头。亲上加亲是好,可院正家中观念迂腐,有些手艺传男不传女,他家长媳嫁过去好几年,出门就是去慈恩寺,求天拜地要生儿子呢。“那这个,谢陵谢公子,是谢家的旁系,在刑部任主事。您看他模样周正,听闻一心公务,没有世家公子的那些坏毛病,而且背靠谢家,那可是当朝首辅的谢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的!”温凝摇头。谁家都能去,谢家不能沾。帝后恩爱一直在大胤广为传颂,可她知道,不出两年,嘉和帝会……废后。届时谢家也会跟着生灵涂炭。“那还有这个,也是上次与你说过的,翰林院修撰柳晔柳大人。您看,长得多俊俏啊!与咱们裴世子一样,家中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温凝不明白菱兰为何要提起裴宥,乜眼看她。菱兰浑然未觉,自顾继续:“而且他门第不显,若是嫁过去,家中一定把姑娘供起来,不敢欺负姑娘的!”温凝托腮,在脑子里搜寻上辈子对这个柳晔的印象。爆冷门的二甲进士,贫寒学子出身的朝廷命官,印象中仕途还不错。可如果没记错,他好像是……裴宥一手提拔的?不可不可。她还是要尽量离裴宥越远越好。菱兰见温凝又摇头,有点急了:“姑娘!”又觉得自家姑娘还是没开窍,耐下性子道:“要不咱们先私下约公子们见一见?说不定画像看着不怎么样,其实还不错呢……”这画像上的,她哪个没见过?就算这辈子没见过,上辈子也都见过。温凝仍旧托着腮,纤长的睫毛轻轻覆在眼睑上,衬得鼻子直挺又小巧,一张红唇也是娇嫩水润。“姑娘,这都快五月了,前阵子春日宴又有不少公子说好人家了。”菱兰忍不住又劝,“咱们越往后拖,优秀的公子越是被人先订走了,最迟等何姑娘进门,老爷指不定就不问你的主意,直接给你订个公子算了!”温凝被她说的说法逗笑了,怎地说个亲,跟做生意抢货似的。“菱兰,其实我觉得这些公子啊,不是门第太高,就是才干太突出。”温凝眼眸一转,落在菱兰脸上,“你再去帮我搜罗一些其他公子罢!”菱兰动了动唇,温凝知道她要说什么,当即继续道:“我把我的要求告诉你。”菱兰一听,如此最好,自家姑娘这次果然是认真的,不是敷衍她和老爷!她搬了把椅子,在温凝身边端正地坐下,挺着脊背,两眼亮闪闪地等温凝的后话。温凝捏着下巴想了想:“我要嫁的公子,无须长得太俊俏,门第也不用太高,家中不必太富庶,更不用有多少才华。”菱兰点头,不太出众的好拿捏,她懂。“家中最好人际简单,公婆刁蛮,姑嫂难缠的,绝对不要。”菱兰更是点头,好相处的公婆姑嫂的确重要,想不到她家姑娘年纪小,却懂得这么多!“那些说什么家风清正,拒不许家中公子纳妾的,不要。”菱兰:“嗯?”不纳妾的,多少姑娘求的好人家啊!温凝想的却是,不纳妾,那岂不是就围着她一个人转?上辈子她被裴宥围够了,她就想要个花心风流,整日往小妾房里去,别来烦她的夫君。“最好是家中小妾已经有个一子半女的!”温凝又道。这样就不会逼着她生孩子了。正妻未进门,小妾孩子都生了!那得是多不像话的人家啊!菱兰正要说,温凝突然想起什么,双眼一亮,兴冲冲道:“最好的最好,是原配过世,留有一子的鳏夫!这样便不用同一个妾去抢孩子了!”菱兰:……她不由伸手默了默温凝的脑袋,她家姑娘……真的还正常吧?温凝拂掉菱兰的手,反手握住,缓声道:“菱兰,你想想,若是去了这样的人家,公婆姑嫂不为难我,夫君无暇看顾我,我又不用像那院正家的长媳那般日日烧香拜佛求子,不用生养就白捡一个孩子,多舒坦的日子啊?旁人还会道我温婉贤惠,端庄大方,不善妒识大体,待别人的孩子如己出,而夫家对我多少会有些愧疚,不会待我严苛。你我便像如今这般,想出门就出门,想做些什么都没人管着,多自在啊?”,!“这……”菱兰几乎要被温凝说服了,“可是……”可是哪个正常人家的闺阁女子,会这样为自己打算?哪个姑娘不想嫁一个面如冠玉,才高八斗,待自己一心一意的郎君?偏偏她家姑娘……头婚就想嫁鳏夫?!“你先别管那么多。”温凝推推她,“先照着我这个要求去找,若有合适的,约着见一见,自然知道合适与否。”菱兰两条眉毛要打结了,就算她去张罗了,老爷和两位公子,也未见会同意啊!温凝看透了她似的:“都叫你先别管那么多了,照我说的做就是!”菱兰没有办法,只好先应下。她从温凝与沈晋退婚,便一直记挂着温凝的婚事,府里没有管事嬷嬷,她主动结识了几个大户人家的嬷嬷,知晓京城几个有名的媒婆,也知道很多人家,会直接去找官媒。既然有了方向,收起温庭春送来的画卷,折身便出门去了。-五月初,江南已步入初夏,江宁的荷塘里,荷花已经含苞待放,正午时分,暑气上涌,比起同个时日的京城,要燥热不少。江宁府内,一位知府,一位通判,官服轻如蝉翼,额头却仍旧渗出一抹薄汗来。眼前这位侍郎大人,已经在江宁府待了大半个月了。工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员,京里来的,还是国公府世子,随意哪个名头砸下来,都让他们怠慢不得。原本以为朝廷所谓的“督建学堂”只是一个名头,如此郑重其事地下派一名大员,还是陛下宠信的大员,必然身上还有其他要务。是以,从京中传来消息,阖府上下忙了十来日,好不容易赶在这钦差大臣来之前将他可能看到的一些东西准备好,可他来了之后,居然真只盯着江宁内的几处待建学堂。“徐知府,三日已过,这建学堂的银两,平白无故少了五千两,可查出去向了?”此刻,那位据传去年才回国公府,将将出仕一年的工部侍郎裴宥,正坐在他江宁知府的主座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徐善额头的汗流得更厉害。从前京中也不是没来过人。但这种京官下到地方,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最多来个两三月便会回京。两三个月巡遍整个江南,能查出什么呢?他们应付起来,经验充足,绝露不出半点纰漏。原想着这位半路出家的世子,能短短时间坐上正三品的位置,不过是陛下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有所偏爱。即便是有六元及第的状元之名,他也不过出仕一年而已,哪能真有什么惊天手腕?整个江东都按部就班,将明面上的东西准备得妥妥当当。哪想备好的东西他不看不查,只盯着几间学堂。他们也就以为他真只是盯学堂来了,毕竟人家是工部的,管建造。眼看离开江宁的日子就要到了,他脉峰一转,突然问起了建学堂的银子。明面上的帐他早就做好了,不怕人查。可这位裴大人,两三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他查明白整个江东,大半月的时间,却足以让他在江宁府的学堂一事上深钻精营,账簿略略一翻,便指出几处与事实不合之处。最后居然还亲自据他大半月来探查的结果,捋了一份详实精至的账本。好巧不巧,每间学堂,都有千两白银对不上账。“大人……”徐善都打算敲锣打鼓送裴宥走了,没想到他临走将他一军,勉力争取了三日时间说待他查清,一查才发现,裴宥这些时日将学堂盘了个透彻,他根本连撒谎的余地都没有,“大人,大概是……下面的人做事的时候……粗心大意,有些原材料未摸清行情价……”裴宥眉眼清淡,看起来并不像在兴师问罪,语气都是极温和的,甚至隐隐有几分笑意:“下面的人?是哪些人?还请徐大人一一道出名姓。本官奉圣命督察修建学堂一事,不日即将返京,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回禀圣上,是吧?”徐善分不清他这笑是真心,还是带着嘲讽……但无论如何,他不敢再轻看这位年纪轻轻的三品大员,他查出学堂的账本,绝对不是巧合。“单说这账本上的杉木,这些日子我问过各地木材,报价最高的本地杉木三百钱一担。这账本上的六百钱……”裴宥长指敲敲桌面上的账本,“不知是由何处采买的?徐大人尽可将管事人叫来,容我与他探讨一番。”徐善哪敢叫管事人来,本就是做的假账,就算杉木叫他糊弄过去,那账本上那么多名目,稍一对峙便露馅。“大人,管事的今日不在府中,要不明日……明日下官传他与手下几个负责采买的跑腿,一并前来答话。”徐善又用起了“拖”字决,顺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边的通判,让他跟着说几句话。那通判上前一步,拱手正要言语,突听“啪”地一声。裴宥面上的温和敛尽,惊堂木一拍,眼底冷戾逼人:“身为朝廷命官,你们就是如此糊弄陛下,如此无视陛下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来呀,徐知府藐视圣听,玩忽职守,贪赃枉法,申通判猫鼠同处,结党营私,一并押下去候审!”“大人!”裴宥突然发作,徐知府心中拉了几日的也弦猝然断裂,噗通跪地道,“下官招!下官全招!”裴宥的马车由江宁府出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顾飞见着自家世子薄唇微抿,眉眼间颇有些意气风发,便知事情进展顺遂。嘉和帝让裴宥下江南,当然不止为督建官署学堂。这几年两江有异,嘉和帝早有察觉。可年年都有京官过来,年年都无甚收获。还是去年裴宥查河堤建设时,盘根查底,揪出一桩滁州贪墨案。可这贪墨案,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只下了几个不在关键的官员。明知内里还有文章,可明面上查不出什么问题,不得不草草结案。这次他们家世子出马,不走寻常路。在苏州府和镇江府时,随着他们糊弄,让他们放下戒心,到了这江宁府,一头扎入学堂建造中,人都在江宁府住了大半个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表示不解的时候,世子只说了这八个字。虽然现在还是有些不懂,可不管怎么样,就是他家世子厉害就对了!“世子,今后就不住江宁府了?”顾飞问道。此前他人住在江宁府,带来的侍卫一并在江宁府,他走了,那些侍卫也跟着一并撤走。“让他们通通气罢。”裴宥垂眸饮了一口凉茶。顾飞抓抓脑袋,他不是文官,这里头弯弯绕绕的,他实在闹不明白。裴宥睨他一眼,摇摇头。江南八府,上下官员沆瀣一气,朝廷每年派官员来有何用?哪怕下派一个常驻巡抚,也能被他们笼络,化作他们铜墙铁壁的一环。对付他们,须得出其不意,内部分化。他在苏州府和镇州府敷衍了事,独盯着江宁府不放,想必那位徐知府已经诸多想法。这些日子他在江宁府上,又将他外传的密信劫下,让他以为自己早是弃卒。人心之弱,可以同富贵,可以共患难,却不容被抛弃。再给他两日时间,待他发现不止孤立无援,还成了舍车保帅的“车”,供出来的,便不止今日那些了。裴宥轻阖双目,靠在车壁上,残阳斜挂,落了一缕在他脸上,显得他的面色不那么白皙,面上也稍有了些温度。“近来徒白可有消息?”他静下来,声线便透着低靡的砂质。“有。”顾飞答道,“不是紧急消息,便没有送到江宁府,在县衙王勤生手中。”为让江宁府一脉放松警惕,裴宥刚来江宁时,入住的是县衙,一应行装,包括随身的王勤生也留在县衙。裴宥“嗯”了一声,未多言语。待到他坐到书案前,将这半月京中传来的消息一一查看时,已经是夜色沉沉。消息按照轻重缓急做了不同颜色的标记,标记红色会加紧送到他手中,标记黄色可优先查看,绿色则是一些日常汇报,无足轻重。裴宥先打开做了黄色标记的信笺。“李谙未再踏足天香阁。”“温阑洗尘宴当晚驻足膳食坊,所有酒水、菜肴,经他之手一一验毒。”“洗尘宴当晚的酒水似乎与温祁有关,还需查证。”“温祁与温姑娘,一起开了间酒坊,洗尘宴上酒水为此酒坊提供。段府庶姑娘段如霜似有参与。温大人对此不知情。”“温家酒坊名下‘浮生醉’经营良好,得昭和公主青睐,将开第二家分店。”酒坊?昭和公主?裴宥扬眉,指尖在纸笺上轻轻摩挲。拆开下一封。“温姑娘折道去了宜春苑,见宜春苑已关,简单打听之后离去。”宜春苑。一年前在宜春苑撞见女扮男装的温凝,果然另有隐情。剩下的信,都是绿色标记。裴宥继续一封封看过去。都是些温府的日常,温阑要迎娶新妇,温祁在兵部久不归家,温庭春忙于朝事,温凝趁机偷偷出府等。很快只余一封。裴宥特地将它留在最后。因为徒白似乎难得有些犹豫这个消息该用什么颜色。最终它被标记成绿色,可上头有被擦掉的黄色,若在烛光下仔细看,他最初的标记,更像是红色。裴宥饶有兴致地打开,只有几个字而已。徒白写得很端正:“温姑娘议亲。”:()权臣的在逃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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