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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穗的皮蛋厂正搞得如火如荼,上到豪强权贵,下到贩夫走卒都知道相国府的女公子正在做皮蛋。有钱有闲的人是想要尝鲜,百姓则是知道有地方收鸡蛋鸭蛋,哪怕家里拢共没几只鸡,但起码有了固定的去处,攒上天就能结伴一块送去,价格肯定没有零散买的贵,但架不住稳定。若是他们自己去卖,很难卖出去,全凭运气,而且摆摊卖东西也有很多规矩,哪像现在这般省事。只不过称鸡蛋的地方每次去都排着长队,曹穗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会嫌弃烦,但他们一个个排队都没多少不耐烦,收鸡蛋的人也是检查、称重、给钱一气呵成,面无表情。百姓丝毫不认为人家服务态度不好,现结的银钱都有了还要什么态度?自此以后百姓伺候家里的鸡更加精心,家里孩童出门都要顺手找虫子给鸡吃,这都是曹穗仅有记忆里关于养鸡的知识,可惜她实在不会养地龙。任凭外界纷纷扰扰,曹穗忙于种地和挣钱,皮蛋还没好已经有人开始预付订金,曹穗都服气他们的敏锐,一个个在挣钱上都灵敏得很。曹穗时不时就去巡视皮蛋厂,到现在也没个具体名字,就这么叫着叫着都习惯了。曹穗跟着管事一路看过去,各批的制作时间都有标签标注,卫生在曹穗的要求下也勉勉强强能过眼,没有人敢因为她年纪小就糊弄。春娘坐在草凳上手都有些颤抖,等曹穗离开后身边一同做工的妇人小声地说话。“那就是女公子?瞧着真是比我家小女儿都还小。”虽然知道女公子年纪小,但也没想到如此小。“可不是嘛,不过不愧是相国家的女公子,小小年纪就气势强,我刚刚都不敢大喘气。”春娘没说话,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心里高兴得很,因为女公子她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之前劁猪积攒了些粮食,后来又被选上做工,每月能拿上几百钱,完全足够她一家嚼用。能被选上来的人丝毫不敢懈怠,更何况每日不过做四个时辰的活计,只要不偷懒,稍微说点小话也没关系,旁边还提供水,谁敢耍小心思,一个个还觉得干得活不够。曹穗本就很心虚,听了管事夸奖百姓勤劳的话越发心虚。四个时辰听着好像没那么多,但人家干四个时辰的活真就是不间断。第一次出货十分顺利,比起稍显谨慎的济南郡酒舍,外地的商人更是抓住了第一波商机,一个个根本不怕砸手里,亲自品尝过后,不少能接受的商队都抢着加单。济南郡的鸡蛋鸭蛋都难逃一劫。曹穗回家和丁氏一块吃饭,只不过刚刚吃完就被她温柔地抱住,曹穗伸出小手轻轻地落在她眉心,想要抚平她眉间的担忧和犹豫。“阿母,我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和你说,你的事情也可以全部告诉我。”丁氏似乎被她的话惊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声气,“穗儿去陪你阿父说说话,好吗?”曹穗心里一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狗皇帝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她骂皇帝已经骂得很顺口,平时得注意别把心里念叨的说出口。曹穗乖乖地应承,“我会去陪阿父的。”平日里和他倔归倔,但曹操对她的好没有打折,能叫她阿母主动提及,肯定是真正触及到他的伤心事了。曹穗直接带着人去找曹操,他就待在前院没出来,晚上的屋子用上了珍贵的蜡,较昏暗的烛光让整间屋子充斥着夜晚的温馨。典韦本来想想要帮她开门但被曹穗拒绝了,“阿叔,我想和阿父说说话,你带人退出去一点,可以吗?”本来是很无理和不可能被接受的请求,但典韦答应了。曹穗推开门看到里面和往常脸色好似没有区别的曹操,他还在写着什么,见到曹穗进来显然有些意外。曹穗蹬蹬蹬地跑到他身边,什么都没有隐瞒。“阿父,阿母让我来陪陪你,阿母她担心你。”曹穗的话一出口曹操便染上了然,心里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曹穗才接着道:“我和阿父说说心里话,所以让阿叔他们稍微往后退了一点,阿叔看在我的面子上听了话,阿父不会和阿叔有芥蒂吧?”曹操失笑,“你的小脑袋都在想些什么?”曹穗却是郑重道:“不,我得和阿父说清楚,如果不是我,阿叔不会答应如此为难的要求,阿父得明确告诉我,不会怀疑阿叔对你的忠心。”曹操不明白她如此强调这件事做什么。曹穗自然是害怕日后被翻旧账,她阿父可是一个性格多疑的人,曹穗不能让典韦因为这件事被质疑,不能留下任何一点可以被挑拨的点。没得到曹操的回复,曹穗一脸“阿父你居然怀疑我”的表情先占领高地,“阿父不愿意说是因为心里真的就怀疑阿叔吗?还是说怀疑我会行刺阿父?”曹操:……他本该对这番无理取闹的话生气的,可正是因为过于无厘头反而有种好笑。,!“好好好,我保证不会因为这件事怀疑典韦。”行刺什么的,实在是过度夸张了。曹穗这才满意了,开始往曹操腿上爬,她还是个六岁的小女郎,趁着日后经历多了会变得多疑的阿父还年轻,多刷刷亲密度。曹操抱她都已然成为习惯,叹气的同时已经伸手。“谁都没你能折腾。”无论是曹家还是夏侯家,曹操都没见过如此的孩童。曹穗当做没听见。她正儿八经地仰着脑袋,直入主题,“阿父,你和我说说,阿母在担心什么?”曹操突然沉默下来,曹穗也不着急,慢慢地等待着,就在她准备开启第二轮询问时,曹操开口了。“阿父今日接到消息,陛下以讨张角有功,封中常侍张然等十二人为列侯。”曹穗:……虽然这种行为足够让她在心里骂一句狗皇帝,但可能是被皇帝的一些举动暴击得多了,她甚至觉得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他愿意封侯就封侯,只要不动其它歪脑筋。曹穗说话十分直白,“阿父,陛下他都明码标价地卖官了,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没必要难过吧。”显然这种事不足以让丁氏都担心起来。曹操苦笑,连他六岁的女儿都把天子卖官当成家常便饭,可见天子在天下人心中的荒唐。“今年二月,陛下征亩税,运木材石料,许多官员皆征发民力,搜刮民脂民膏。新授官职需去西园交钱,这笔钱官员交给陛下,转过身到任便从百姓身上拿回来。”曹穗没打扰他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河内郡司马直素有清名,正直新除官,被诏时以‘父母官反剥削百姓,不忍也’推辞,到孟津上书后吞药自杀,陛下因此暂时停止修建宫殿。”曹穗不认识司马直,但后续发展她知道啊,该修的还是在修。曹穗轻轻地说:“阿父,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领着臣子的名操着天下的心,只会陷入无尽的自我消耗中。曹操到这时候还能笑着抽空夸她一句,“我儿和学师没白学,都学到卫灵公篇了。”曹穗很想拍开他的手,转移话题太生硬了。她绷着小脸,力图让曹操看清楚她不是好糊弄的三岁小孩。“还有呢?”曹穗不觉得这些会让曹操情绪沉寂下来,更何况,这些事都早已发生,真要因为此时呕心,发作得稍微晚了些。曹操的手在曹穗脑袋上不自主地摩挲,对上她的眼神,明白不讲清楚她显然不会罢休。或许是因为曹穗清澈稚嫩眼神中的执拗,又或者是曹操确实需要一个能说话的人,他缓缓地开口。“阿父的一个好友,他死了。”曹穗瞳孔都忍不住紧缩一下,她没想到开口就是一个人的生死,哪怕她并不认识陈耽。第一句话开口了,后面的好像就顺畅许多。“三年前陛下令公卿察举刺史、守相之中害民的蛀虫,当时太尉、司空皆看宦官脸色行事,对于宦官子弟宾客收取贿赂、为害百姓之人不敢过问,却上报了二十六个地处偏远小郡、清廉惠政的官员。有人来京师申诉,陈耽与当时是议郎的阿父上书。”曹操自嘲地笑笑,“这事是我沾了光,出力的自然是陈耽,他位列三公,素来清正。”曹穗严肃着脸,认真道:“阿父别如此妄自菲薄,此事阿父和那位陈世父都了不起。”怎么能以官位高低来论呢?曹操看着她小小年纪却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心里终究是受用的。“好好好,阿父知道。”曹操说话时都带着一股怀念,“陈耽言辞忠切,丝毫不惧中常侍等人,直言此番察举不过是‘放鸱枭而囚鸾凤’。陛下听进去了,因此责备许戫和张济,还将被诬陷的人全部拜为议郎。”曹穗知道张让是谁,毕竟之前曹操就骂过他是蛊惑皇帝的小人。她担忧道:“所以陈世父被他们记恨了?”可终究是位列三公的人物,宦官的权势大到如此地步吗?曹穗有被这个事实震惊到。曹操点点头,“是啊,当初上书的人不少,但陈耽位列司徒,自然被张让等人记恨。”曹穗心里已经猜到了叫她阿父伤心的原因。曹操不等她问已然说出来,“陈耽与谏议大夫刘陶因直议被下狱,二人皆死于狱中。”屋子里安静得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只剩下烛火燃烧时的噼啪声。曹穗明明都猜到了,可在阿父平静说出口的一瞬间眼睛一酸,垂下头时一滴泪毫无阻碍地滴在衣裳上。曹操听到她小小的抽泣声才看到她小小的一个人低着头,小身子都在微微地抽动,将她的小脸捧起来,就看到通红的眼睛和咬着嘴不出声的倔强难过模样。曹操又心酸又无奈,“你难过什么?”曹穗吸了吸鼻子,一松开唇就能听到抽泣声,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难过和心疼,“我就是难过。”,!一句话好似落在了曹操的心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避免她因为哭被呛到。曹操没有说什么安抚的话,只是平常道:“难过就哭,开心就笑,我儿不用憋着。”趁着还能喜怒形于色多释放本性,等到日后长大了,什么都要憋在心里。曹穗用手背胡乱地擦拭眼泪,“阿父呢?”曹操好笑道:“难不成你以为阿父还会像你这样哭鼻子?”曹穗不吃他这一套,眼睛明明还通红带着泪花,却固执地盯着他,“阿父难过的是什么?想开了吗?”是陈耽等人的死吗?确实是难过,可说得薄凉些,好像还没到这个地步。是十常侍等人的升官封爵吗?是不甘心,但也不至于嫉妒到失控。那是因为谁呢?曹操和曹穗对视着,两人都知道答案,可曹操又还守着臣子的本分,不能宣之于口。曹穗不知道过往当天天子是何表现,可光是这一年,曹穗都被他折腾得有些破功,更遑论从二十举孝廉出仕,已然经历了十年的曹操。都说攒多了失望就会放弃,可如果那个人是一个王朝的天子呢?曹操摇摇头,“阿父暂时想不开,但也不会放任自己困顿其中。”曹穗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对当今天子失望,但寄希望于下一个大汉的天子。曹穗没有在这个时候劝他大逆不道,无论是时机还是势力都没到时候。她将脑袋趴在曹操心口,轻声道:“阿父在我心里,永远都顶天立地,在济南郡的百姓心中,也是一心为他们好的好相国。”“我儿向来都会说话,不过阿父爱听。”曹操明白她此时的真心,只是看到她连带着情绪不高,故意道,“只是,阿父在你心中真的顶天立地吗?我怎么时常听到你询问典韦父辈的身高啊?”曹穗本来还伤心着,突然被他这突然的一问吓得抬头,“啊?”呆头呆脑的小模样,好冒了个鼻涕泡,看得曹操又嫌弃又想笑。曹操板着脸道:“你是不是不满意阿父的身高啊?”曹穗:……这叫她如何回答?曹操又不是想要故意为难她,抱着人就站起来往外面走,看方向是准备往丁氏的院子走。“你日后若是个小矮子,定不是我的错,瞧瞧你阿兄。”曹穗立刻本能地还嘴,“我才不会是小矮子,元化先生都说了我小腿长,日后定能长高。”曹操故意和她唱反调,“那是华神医哄你这种小女郎的。”“才不是呢,我日后定能……”廊间的父女俩嘴一直没歇,倒映在墙上的影子好似都能见到小女郎的气鼓鼓。丁氏出门见到双眼还红着但已经和争论上头的女儿,再看看旁边的曹操,温柔地接过女儿,嘴里还一个劲地应承着“日后穗儿定能长到五尺多”的话。等到曹穗睡着,曹操的手越过中间睡得正香的曹穗握住丁氏的手,无声道:多谢阿姊。丁氏轻轻地摇头,眼神温柔地望着曹操,再望向中间的女儿,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一家人。:()曹操:我为女儿种地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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