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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中的普觉寺悄然无声,只有一些料峭的风声,二人顺着小路走,竟是走到了当初慕箴刻玉的偏僻小院。
明熙松开慕箴的手,往前跑了两步,站在某个地方不动,转身来说:“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重新遇见你的,还记得吗?”
如何能不记得。
那时慕箴刚刚服毒离京,靠着篆刻与玉石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晦暗无光的时刻。
那时他整日没了命地刻玉,薄薄的玉片上,诗词,图样,经文,他统统往上篆。
那时衍悟看中了他的手艺,总是拿成山的玉片来要他刻,他好拿出去卖钱。
他那时候也不在意,只觉得自己满腔的郁结和悲愤都有了去处,便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僻静的小院里篆刻。
那个时候,慕箴的生活变得麻木单一,他的世界好似只剩下了刻玉这一件事。
睡醒便来普觉寺,等到浑身酸涩,月落西山时再离开,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糊弄着生活。
直到那日,在暑热的午后,他在院中碰见了那个亭亭玉立,许久未见的小姑娘。
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蝉鸣嘈杂,微风吹拂过繁叶的声响。
燥热的阳光又重新照射在他身上,刺目地让他睁不开眼。
声音,感官,颜色,终于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在这里重见明熙的第一眼,他就又被拉回了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
慕箴没有将这些告诉眼前的人,只是深埋心底,淡笑着点头:“自然。”
他们一起上前,试着推了推院门,发现竟然没有上锁。
慕箴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院子里有些凌乱,却不显得脏乱。
想来寺中的人也有偶尔地打理这间无人光顾的小屋。
明熙进来环顾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兀自笑笑:“当年便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发病,可把我吓坏了。”
曾经的青涩的记忆被再次提起,二人却只相顾一笑,当初因意外而狼狈不堪的慕箴绝对不敢想,自己未来会与明熙走到这般亲密的关系。
屋中的木桌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刻痕,上面都是慕箴留下的印记,明熙许是累了,又许是这里让她感到安稳,她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慕箴说话。
等到慕箴许久听不到声音时,才发现明熙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她脸颊压着自己的手背,毫无防备地桌上睡得香甜。
慕箴轻轻笑了,上前将人抱在怀里,听她发出含糊不清的喃喃,步步安稳地将人抱回了慕府。
将明熙小心搁置在自己的床榻上,为她拉上了被子,见人即便在睡梦中也微蹙着双眉,他终究还是心疼又克制地吻在她眉心。
“别再为琐事忧心,”他沉醉地望着明熙乖巧的睡颜,轻声喃喃,“你该无忧无虑的。”
天亮时分,他带着京城来的文书,离开了房间,叮嘱怀生将人护好后,径直去了狱所。
慕箴不需要牌子,这几日一直跟着赵仲陵忙上忙下,狱所的看守早已与他相熟。
他来的时候守卫正换班,打着哈欠为他开了门,走到狱所最尽头时,季飞绍正站在那扇高又小的窗下,不知在望着什么。
听见声音,他没有回头。
慕箴知道他不愿意见自己,他也不管,只是拆了李怀序连夜送来的圣旨,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通过慕箴送去的情报资料,加上这几日的调查,他们很快找到了当年替李阕做事的铁匠。
一系列的人证物证齐全,大理寺查清后便翻了文寿侯的那桩冤案,史官们将这件案子的始末记载下来,为文寿侯一家洗刷了远去。
杨夫人得知后,在慕荫的牌位前痛哭了一场,她想,今夜终于可以不用再梦见自己儿子浑身是血,为师鸣冤的凄惨模样了。
她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
慕箴将这封圣旨念完,季飞绍身形依旧没有动,他仍旧背对着,声音听不出来情绪:“冤案就算被平反,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是吗?”慕箴平淡道,“但若是真的不在意,你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慕箴望他:“我这几日查过了,你在北境的部队这些年被你四散在了大政各个城池,这段时日都在暗地里往北边转移。我想攻打渔阳只是你的一个幌子吧,你想将赵家军都调回渔阳和汴京,这样你的部下就能趁机连同北蛮进犯,这才是你真实的意图,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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