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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京城下了场大雪。
男人点开今日新闻,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中的人年纪不大,穿着国家射箭队的队服,手里举着奖牌。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朝镜头笑得灿烂。
“国家射箭队选手聚在病房,探望前世界亚运会射箭男单冠军盛恕,”男人念出标题,语气渐渐由疑惑转为沉重。良久,叹了口气,“要搁十年前,我怎么也想不到只能在这种新闻上看见盛恕的名字。”
“盛恕,这名字挺耳熟……是之前那个天才射箭选手?”
“是他。十一岁开始射箭,十六岁的时候就把青年组的奖都拿了一个遍,还得了亚运冠军。在十八岁那年,差点就能代表国家参加奥运了。”
“这履历真漂亮啊!但怎么是差点?”
“说是在比赛前几个月被查出来身体有状况,没去参加奥运。好像是得了罕见病,肌肉会逐步萎缩的那种,到最后动也动不了,说话都困难。”
“肌肉萎缩!那他一个运动员……这得多遗憾啊。”
“他会天天想念着回到赛场上去吧。”
雪越下越大,铺得满地银白,像是在为谁默哀。
处在话题中心的盛恕躺在病床上,他形容瘦削,脸色薄如金纸,因为患病,不仅不能动弹,甚至连话都说不了。只有注视着那双墨黑的凤眼时,才能从中依稀辨别出曾经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众队友们聚在盛恕床边聊天,克制着心头的伤感,给他讲近些日子里好玩的事,并小心翼翼避开了射箭相关的话题。
——那曾经是他最爱的运动,如今却成了扎在心里难以拔除的刺。
盛恕确实不想继续射箭了,即使有一天能恢复健康应该也是如此。
自从生病以后,他看到弓箭相关的事情,总会被迫想起自己是以何种狼狈落魄的样子离开赛场,把人生中最难看的样子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
这感觉很糟,他已经受够了。
可是很多个夜晚,他仍然会梦见十八岁的自己,站在七十米长的射箭赛道上,站在奥运赛场上,拉开手里的弓。
一箭正中十环的时候,梦里的少年会偏过头看向他,舔舔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盛恕从梦中惊醒,看着头顶空荡荡的天花板想,以那样的方式离开赛场,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他长呼出一口气,再次闭上眼。
——
“住在对面的还真是盛恕?”
“就是他。”
“他一个盛家的少爷怎么至于住到这种地方?”
“他亲口说的,和家人闹了矛盾离家出走。估计是又做了什么事惹家里人生气,卡都被冻结了,现金也要花完了,只能在这凑活着过几天。我猜过不了两天,他就哭着喊着要回家了。”
“那倒也是,离了家族,这些少爷们真算不上什么了。”
门外邻居的谈话声渐远,盛恕睁开眼,目光直视着低矮发黄的天花板。
他眉头微皱,继而缓缓扫过四周——房间很小,各处堆满了东西,床尾甚至摆放着不知过了多久的泡面汤,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得人鼻腔发痒。
窗边的灰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让一束光透进来,压抑而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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