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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毓庆宫走,不知身后八福晋从长春宫过来,刚刚好往同一方向走在她身后。今日良妃回宫,八福晋自然要来向婆婆请安。
因今日圣驾回宫,前头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八福晋在长春宫给惠妃请安后,就从后面的路绕过来去延禧宫,身边只带了贴身的府中侍女。此刻见太子妃在前头,十数人簇拥着前行,侍女便问她:“福晋,咱们要不要跟过去向太子妃请安?”
“跟上去气喘吁吁的,显得我们多要巴结她似的,罢了。”八福晋拒绝后,稍稍再放慢些脚步,等太子妃走远了,她才转去延禧宫。到良妃跟前,请安问候,帮着收拾些东西,婆媳间没说太多的话。至于魇镇一事,胤禩已经有了安排,夫妻间说好暂时不对额娘透露,八福晋便只字未提。如此逗留了小半个时辰,也就离去了。
主仆二人出来时,沿着方才太子妃走的路往宫外去,阳光下有晶莹之物在地上闪烁。八福晋稍稍留意,身边的人便很机灵地跑过去,从地上捡起来一只玛瑙耳坠,吹掉了灰尘送到主子手里。八福晋看了看,总觉得似曾相识。
一路往宫外走,手里捏着这只耳坠,想到刚才走过这里的太子妃,一个激灵记起来,正月里太后赏赐首饰给孙儿媳们,众人让太子妃先挑选,她就选中了这对耳坠。当时太后夸太子妃眼光好,拿着耳坠给众妯娌看过一眼,八福晋就记得这玛瑙周围一圈极小的万字符很别致。
“还不还给她,都挺尴尬的,我先收着好了。”八福晋将耳坠收入贴身佩戴的荷包里,纵然经过毓庆宫,也没提起要去送给太子妃。主仆俩离宫而去,等太子妃回过神发现耳坠不见了,因是太后赏赐的东西,不敢嚷嚷出去让别人知道,让亲信的宫女沿途找了找没见着,便打算往后不再佩戴,心想不提起来就是了。
转眼入了五月,人们的衣衫越来越轻薄,恰逢太子三十寿诞,内务府赶着时间给各宫送来新衣裳,众人打扮鲜亮,热热闹闹等着为太子贺寿。因毓庆宫挪不开地方,寿宴摆在宁寿宫里,露天搭了戏台,宴席也摆在室外,天公作美是个大晴天,一片欣欣向荣,众人都赞叹太子是有福之人。
寿宴的流程与往日无异,正逢端阳节,正席摆在了中午。午宴之后,太子请皇帝和太后带众人去赏龙舟。皇帝欣然而往,众人拥簇着太后与皇帝移驾,阿哥福晋们都跟在自家额娘身后,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围着转,乌泱泱上百人从宁寿宫往外去,很是热闹隆重。
毓溪跟在岚琪身旁,因侧福晋还在坐月子不能进宫,弘昀今日跟在毓溪身边,小家伙身体好些了,但精神不佳,亲额娘不在就很黏毓溪。弘晖长大了,更喜欢与活泼的堂兄弟们玩耍,原本岚琪和毓溪都有规矩不让他四处乱跑,今日毓溪顾着弘昀,那孩子就趁机撺掇了阿玛,说他不想跟在母亲身边,胤禛便说儿子长大了,的确不该总跟着额娘祖母,且今日皇室成员都在,就让他与堂兄弟们一道去玩。
岚琪知道毓溪不放心,多派了几个人跟着,而起先孙儿们都跟在皇帝身边,岚琪看到玄烨牵着弘晖的手,便安心地和毓溪领着弘昀玩耍。女眷们说说笑笑,河上赛龙舟异常激烈,一时都把身边的事忘记了。
皇帝这边,不断地有人来与他说话,太子、大臣一波一波地来,孙儿们几时从他身边跑开的他也没察觉,根本不知道此刻小皇孙们已经结伴跑去别处玩耍。紫禁城里,是绝佳的捉迷藏的地方,对他们来说,规规矩矩的生活下,没有比放开了奔跑更开心的事。
小孩子一路猛跑,乳母嬷嬷们哪儿跟得上,纵然小太监脚程快,那么多小阿哥乱窜,顾得上这个顾不上那个。他们又再三勒令奴才们不许跟着,要躲起来不让人找到,他们在宫道上东窜西钻,岔道口一个晃神,就不知道小家伙跑去哪儿了。
弘晖这边气喘吁吁往西六宫来,看到长春宫的门开着,门前一个人都没有,他一头钻进去,径直往惠妃的屋子闯。却看到床榻上趴着一个宫女,正在翻被褥像是找东西,他随口就问:“你在干什么?”
那宫女猛然一慌,转过身来看,弘晖也一愣,眼前的并不是宫女,而是穿着宫女衣裳的八婶婶,弘晖笑问:“婶婶,你在做什么?”
八福晋慌得脸色煞白,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外头突然有人追进来的动静,弘晖根本没多想,转身要走,还笑着抱怨:“他们怎么又找来了,跑得我累死了。”
眼看着小孩子毫无顾忌地就往外走,八福晋顿时热血冲脑,猛地冲过来。她想拉住弘晖不让他出去,胳膊肘勾在弘晖的脖子上把他往后拽,又怕孩子叫出声,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带着弘晖一道躲到了床榻的后头,用身体死死地压住孩子不让他乱挣扎。外头的人果然进来了,八福晋听见长春宫的人在说:“你们瞧仔细了,没有人呀,上别处找去吧,娘娘的殿阁岂容你们随便搜?”
脚步声渐渐离去,又听得长春宫的宫女在说:“真是的,就算是娘娘让我们去看热闹,怎么门都不关你们就走,幸好赶回来了,不然让那些人随便搜娘娘的屋子吗?”
只听得外头关门的动静,好一阵终于安静下来,惊魂未定的八福晋这才松口气,不自觉地松了手。猛然想起孩子又要嚷嚷,再赶紧捂住他,可低头看到弘晖的一瞬,她的眼珠子都要落出来了。
刚刚慌乱之中,自己用手肘紧紧勾着孩子的脖子,另一只手又捂着他的口鼻,她害怕被人发现,下了死手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于是在等待外头动静消失的工夫里,孩子……就被她闷死了。
“弘、弘晖……”八福晋浑身战栗,拍打着孩子的脸颊,一声声喊他,“弘晖你醒醒,弘晖?弘晖?”
她颤抖着去触摸孩子的鼻息,真的没有气了,这一刻,她的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可是害怕弘晖会缓过气苏醒过来,两眼猩红的她,再次伸手死死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好一阵之后,确定这孩子真的不会再醒来,八福晋才仓皇爬出来。想着要离开时,又一个激灵下,掏出贴身佩戴的荷包,颤抖着手摸出那一只玛瑙耳坠扔在床榻的脚踏下,然后整理了一下床边的帷幔,偷偷跑到门前去张望,果然长春宫里什么人都没有。
前头赛龙舟热热闹闹地结束后,太子的寿宴也算结束了,众人各自散去,做娘的都在寻找自己的孩子,小哥们满头大汗地被提溜回来,在责备嗔怪声中,各自到妃嫔的殿阁里去休息。
永和宫的人却来来回回,始终没找到弘晖的踪迹,毓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岚琪也觉得不安,众人先回到永和宫,将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惊动了玄烨,得知弘晖不见了,索性让大内侍卫各处搜查,可是折腾了半天,也没发现小阿哥的踪影。
跟着弘晖的人已经吓得半死,腿软地瘫在院子里动弹不得,若是小阿哥出了什么事,他们就死定了。
岚琪定神坐在榻上,期盼着弘晖下一刻就跑着扑进她的怀里。毓溪在边上面如菜色,若非环春搀扶着,已经坐不住了。
胤禛来回两趟,询问外头跪了一地的奴才,可是始终不知道儿子跑去哪儿了。这一刻他还没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满腔愤怒地想着,捉到弘晖回来,要好好结结实实地揍一顿让他长记性。
这一边,惠妃和大阿哥、大福晋回到长春宫后,一直在正殿说话,听说外头乱哄哄地在找弘晖,底下宫女说永和宫的人往这里来找过。惠妃这才知道,她宫里的人都跑去看龙舟了,底下的人说是她派人送来的话,可惠妃根本没这样吩咐过。
她心里有些乱,就让大阿哥也帮着去找孩子,大福晋搀扶着她,带着弘昱到寝殿来休息。只听弘昱说:“我们在捉迷藏,弘晖一定是躲在什么角落里了。”
大福晋搀扶额娘坐下时,脚底下踩到什么东西,她弯腰去捡,突然看到床边帷幔下伸出一只脚,大福晋惊叫着瘫倒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额……额娘……里头有人。”
惠妃见儿媳妇吓成这样,赶紧起身一把掀开帷幔,但见角落里歪着一个孩子,弘昱在边上喊:“弘晖,你怎么躲在这里?”
可惠妃意识到不对,地上的孩子好像已经没气了。她一把拽过自己的孙子,捂住他的眼睛,声音颤抖地喊人来。宫女们闻声进来见到这情景,都失声尖叫,几个太监要去把孩子抱出来,惠妃厉声道:“别动,让皇上来看,让四阿哥来看……”
她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的孙子,这是怎么回事,弘晖怎么死在她的屋子里了,是谁把长春宫的人都支开了,到底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额、额娘……”大福晋脸色惨白,颤抖着爬到惠妃膝边,把手里的耳坠拿给她,“我捡到这个,我、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惠妃却从没见过这只耳坠,但她确定不是自己的东西,耳坠做工精致绝非一般宫女能佩戴的,可听儿媳妇说在哪儿见过,便冷声问:“记
得起来吗?”
大福晋晃着脑袋,几乎要哭起来:“儿臣,记不起来,就是觉得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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