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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言,两人安静地并肩而行,观看沿街艺人的表演,细赏一盏盏制作精巧的花灯。他们就像这茫茫人海里,许多寻常夫妻中的一对。但苏星回想到,过去的十余年,他形单影只地来看一场傩戏,身旁并无温情密意的眷侣相伴。无数的白衫学子缕缕行行,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结伴挤到灯前,对深藏的谜语冥思苦想。苏星回望着年轻的面孔,不禁想,裴彦麟或许也曾像这些学子,挥毫赋诗,畅想盛世。一身的傲然风骨,满心的壮志豪情,不愁白身无处托寄。“阿耶阿娘你们看,大巫师过来了。”“别乱跑,仔细叫人踩了去。”奔跑的一群小儿撞到了身上,苏星回霍然回神,身旁不见了裴彦麟,前方缓缓而来驱傩仪队也冲散了她和兰楫。身旁的少年和小孩纷纷戴起傩面,混入仪队,苏星回湮没在了疾奔推搡的人群中。驱傩的乐声覆盖了噪声,彩幡幢幢遮挡了视线,她踮脚环望,反被人群夹带着挤向前。执事者甩着长鞭,迎面只见戴着狰狞傩面的巫师,挥舞大盾和革的方相氏,他们高唱逐疫歌,随着鼓乐声从皇城舞来。灯下的红男绿女引颈眺望,面红耳赤地挤在一处。华衣锦饰的达官显贵们,和妻女们从容舒迟地倚立楼阁上。平民和阀阅,都在这暮冬的最后一夜,共观这场盛举。“离京多年,已是许久不曾看过大傩礼了。”阁楼上,一声叹息随风散去。观此热闹,凭阑长立着的中年男人含笑抚须,竟生颇多感触。身后的条几陈列在灯影中,妇人素手烹着香茗。闻言,她凤目微挑,“元定,驱傩年年有,州县也不缺,何故叹息?”被她挑破,周策安才觉不妥。佳节吉日,他反而叹息,确实不合时宜。他抱歉地一笑,“真娘,你劝我不要回头忆苦,我又犯大忌,该罚酒一杯。”褚显真手捧瓷盏,“酒回去再喝不迟,先饮杯热茶吧。”她轻步走到周策安的身旁,高笼的云髻上,插戴的珠玉熠熠生辉,“妾不善烹茶,还请将就。”周策安谢过,望着楼下流动的人潮,一时兴起,和她讲起任地上的风俗人情。他说和神都大不相同,想是和她住过的爱州也是天差地别。褚显真只是静听着,随后问他有什么不同。他却默住,不再言语下去。氤氲的热气醺着眼,眼看着茶凉了,他的眼里失了光,是她没见过的黯淡。褚显真的视线终于随他落向潮涌的人山人海。这条路,她们打马走过了无数回。但这样隔着楼宇,还是苏星回骇然惊觉,遍体生寒。她一把扣住了来人的腕口,却见是裴彦麟垂眸睨视她,面上颇为戏谑。“在看什么?”苏星回松了力道,他又问一次。分明是笑,只是眼底深如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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