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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又偏偏让人冷不了离不得,还有点上瘾,甚至想让他再气恼一点,好一字一顿地念他名字,沾点冬雪寒香。
柯鸿雪笑着:“我只是有点好奇。”
他把玩着一颗棋子,半天不落:“京中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左骁卫将军的儿子被处死,难得一见的白虎作为祥瑞献给皇帝陛下,就连风月楼隔壁也多开了一座蜀道阁,甚至我那一向天真稚嫩的学弟,竟也能壮着胆子去告官了——”
他顿了顿,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啊对了,我还听说丁来宝被处决的那一晚,二皇子提前带人去捉了一人送到了大理寺?学兄你可见过是谁?”
淞园来往俱是人烟,有人赴宴、有人观戏、有人养病、有人算计……
而他们俩坐在阁楼上,与天光相错,下一盘稚子也能看懂的棋。
沐景序不应,柯鸿雪就自问自答:“我没见过,但我听说那人名叫‘陈飞’。”
沐少卿直到这时才终于出了声:“很常见的姓名。”
柯鸿雪点点头:“确实常见——”他抬眼,补充:“却也好伪装。”
他意有所指:“只可惜我没瞧见长相,是否与故人相似。”
沐景序握棋的手倏然攥紧。
柯鸿雪一桩一桩地说:“三个多月前,圣上下令命李长甫回京任兵部侍郎;两个月前,李大人带着家中子女来到京城轻装上任……巧的是什么呢?在那之后没多久,我们那位堪称草莽的二殿下就开始频频做出政绩了;我们这位痴傻九年的世子爷突然娶了男妻。”
黑色的棋子在指尖转动,柯鸿雪漫不经心地笑:“还有一件更巧的事,学兄你肯定懒得猜,我直接说好了。”
他笑道:“来淞园之前我找人查过,他们跟我说李长甫赴任之后,家中女眷及长辈走官道乘马车一路自蜀地来京城,却在蜀秦交界的地方遇到一伙山匪,不伤人、专截物,李大人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钱财付之一炬,这才没辙,将嫡出女儿送到了武康伯府做秦鹏煊的小妾。”
沐景序面色微动,哑声问:“你想说什么?”
柯鸿雪摇头:“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有趣。”
“学兄你说,当这世上所有的巧合抽丝剥茧,全都聚集在了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它们还能算巧合吗?”
柯鸿雪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那颗棋子落到棋盘上,愉快地看黑子连成毛毛虫一般的黑线,没再去吃子,也没拿棋,而是单手支起下颌,笑着道:“而这个人又告诉我,他出生在元兴十八年正月初八。你猜我继续问下去的话,他会不会跟我说他是辰时整的诞辰?”
元兴十八年正月初八,辰时,破晓,初升的太阳落在红砖绿瓦宫墙上的积雪处,反射出阵阵璀璨耀眼的光,凤栖宫里传出一道婴儿的啼哭。
大虞皇宫中最受宠的七皇子便在那时降世,而后万千宠爱皆如拂晓的晨光,样样落于他身,宛如晨星划过,坠在这人世间。
皇子生辰八字是天家秘密,平民本不该知晓。
沐景序抿唇不语,柯鸿雪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多巧合,又偏偏在我面前毫不遮掩,要么是刻意伪装,要么……”
他停了停,直直地望向沐景序:“学兄,你相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吗?”
沐景序不应声,柯鸿雪伸出手,极为罕见地逾了矩,他压住沐景序的手背,眸光里闪过一丝坚毅,认真地道:“我信,我还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信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世上不该有这么多六月飞雪的奇冤。学兄你呢?”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相信?
风吹过小楼,沐景序坐在原位沉默许久,缓缓抽回了手:“我不信。”
柯鸿雪霎时急了:“学兄——”
“阿雪……”沐景序打断他,抬起眼,望进他眼底,凉声重复:“我不信。”
别给我希望。
别让我期盼,然后再一次落空。
我宁愿在地底腐烂,也不愿触碰拂晓的光。
活着已经很累了。
这世上光影于我来说,早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一戳就破。
那就……没有必要期待了。
我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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