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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临时营地。王座帐篷灯火辉煌,官吏郎官进出不息,一看便是要昼夜忙碌。嬴政正在侧耳倾听蒙毅汇报泰山的后续事宜。“是吗?跑了一些人?”嬴政微微蹙起眉,单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追查!对六国余孽绝不能心慈手软。”“唯。”“猛火油的开采地可找到?”蒙毅道:“回陛下已经找到了一个,但里面的工具经久失修,看起来不像是新开采的,更像六国余孽在过去废弃矿上挖掘了一些。会不会……”嬴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不。若真无大矿,六国余孽绝不可能有上百的死士耗在那?”蒙毅恍然大悟,没错,六国余孽如今人手不足,根本没有余力浪费在不重要的地方。他马上道:“臣明白,臣立刻去查。”“等等。”嬴政见内侍们扛着一大缸黄米酒进来,他起身亲自给蒙毅倒了一碗热腾腾的黄米酒,见郑国也走进来,便也给对方倒了一碗。“天气寒冷,喝着暖暖身子。”“唯。”两人毕恭毕敬地端起黄米酒一饮而尽,蒙毅离开,郑国则将竹简摆在嬴政的案几前。嬴政坐久了,便在王帐内来回走动,说道:“说说吧。”郑国很自觉地说道灵渠主干道的修建事情,说其他一切都还好,就是在减税补偿时发现户田对不上,所以某些某些地段的徭役不好安排,慢了些。嬴政闻言微微皱起眉,道:“户田居然对不上?看来土地兼并情况越发严重了。”“陛下知道?”郑国一惊。嬴政放下酒碗,似笑非笑道:“我每日百斤简牍也不是在乱批。”“臣请恕罪。”“哎,不必如此。”嬴政很随意地摆摆手,“先不说田亩兼并的问题,你先与我说说给予百越的辎重运输,可有遇到什么麻烦事?”郑国道:“请陛下放心,灵渠虽未彻底修通,但大部分山路、裂谷等格外消耗辎重的路段,都已经可以用灵渠替代,军中辎重一切顺利。”嬴政微微颌首,又道:“迁徙到百越的老秦人呢?我听李由汇报说才走过个郡县,你可知些情况?”嬴政很关心百越战场,也很关心从陇西迁去百越的老秦人,所以在安排李由统领负责之外,嬴政还命沿途的郡县县令,负责修建水渠的水工们好好盯着。郑国听到这儿犹豫地微微抬头,没有开口。嬴政眯了眯眼:“嗯?有事直说。”郑国道:“回陛下,此事是臣审查不及时。还望陛下恕罪。”嬴政眼眸闪过一道利芒,道:“说。”“迁徙百越的老秦人们之所以走得慢,是因为他们每到一处都会帮当地的水工修建灵渠。”说到这里郑国脸上满是感慨,很快又道,“当地郡县令为能及时完成军令,便也瞒而不告。”“放肆!岂可这般欺老秦人良善!”嬴政怒而起身,目光锐利,“迁徙百越路途遥遥,何其艰难,怎能让他们还一路做苦役过去。你何时知晓此事?”在嬴政心目中大秦能打下六国,大功劳要归给兢兢业业的老秦人。现如今为平息百越之乱,老秦人积极响应号召,千里迢迢地迁徙去百越,为的同样是大秦。明面上没给大秦子民划分六九等,但在嬴政心中,陇西老秦人永远排在第一位。现在得知老秦人沿途还要帮忙行苦役,即便是他们自愿,但嬴政有些绷不住了。郑国拱手道:“臣,臣数日前配合蒙上卿,普查其他县令是否有乱调徭役修建水渠时才发现此事。臣,臣失察,臣……”“你确实是失察!郑国你去处理好这事。”嬴政摆摆手,脸色冷凝,“等我巡游回咸阳之前,我不希望再听到一点老秦人修水渠事。明白了吗?”“唯。”待得郑国离开,嬴政还是很气,来回摔了好几个青铜器。赵文掀开帐篷帘子进来都不敢作声,等嬴政平息下来,他才拱手道:“陛下,长公子与婴小郎君正在外……”“嗯?你怎不早说。”嬴政眼睛一瞪,急匆匆地打断赵文的话,并且招了招手,“外面天寒地冻的,速速让两人进来。”“是,是!”……张婴和扶苏一进王帐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两人刚刚行礼便看见,便见嬴政急匆匆几步下来,猛然站定,忽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看了一会后脸上忽然浮现出微妙的笑容,忽然又停下来摸了摸下巴。张婴和扶苏都有一种被看得毛毛的感觉。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仲父可安好?”“父皇可安好?”……嬴政的表情又是一愣,忽然哈哈大笑,笑得非常的畅快。他大迈步走了过来,先拍拍扶苏的肩膀,然后半蹲下来将张婴一把给拎起来,仔细瞅了瞅。嬴政道:“你们过来可为政事?”扶苏一愣,摇了摇头:“并非为了政事。”“既如此,你们且先在这里待一待,换一下衣裳。”说到这,嬴政冲赵文招了招手,赵文见状连忙拱手离开王帐。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门,赵文又一次掀开帐篷帘子进来。他身后二十多位,双手捧着衣裳、靴子、冠冒、佩剑、发簪的宫女内侍们鱼贯而入。张婴还敏锐地看见赵高的身影。他居然手捧着冠冕居于第四位,低垂着头走进来。张婴虽然知道,被胡亥连累一次的罪责是不可能彻底打垮赵高,但这么快见着对方,还是令张婴心生警惕。“哦?赵高你怎么会在此?”嬴政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那边的事都安排妥当了?”赵高连忙小跑过来,毕恭毕敬道:“回君上的话,都已安排妥当,奴还得了一些有关琅琊郡神山的消息,只也不知真假,不知当不当说。”“那等会再说。”嬴政挥挥手,然后看向赵文,“尚衣何在?”赵文正看赵高笑话,差点没反应过来,忙拱手道:“回陛下尚衣正在监督制作小号佩剑,还需小半个时辰方能过来。”“那不等了!”嬴政让内饰抱了新的外袍过来。这衣服虽然依旧是通体玄色,但夹杂着红色、金色的云豹纹,前后绣有山川河流,袖口绣着非常华丽的纹路,最神奇的是这些纹路乍一眼看不见,但在烛光的反衬下,居然有一种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的美感。嬴政道:“再过些日子便是冠礼。礼仪虽简,但衣裳不能废。扶苏,阿婴你们过来……看看合不合身!”扶苏见状微微一愣。倒是张婴第一个出声响应,欢快道:“好呀!仲父你对阿婴真好!阿婴喜欢。”站在后方的赵高余光一直在细细观察张婴,见他第一个张嘴发言,心中不屑的冷笑。赵高恰好看到赵文来到他身侧挑选站髻子,他面上故作冷静,却低声道:“赵文,你我也是多年交情,实在不忍你走上我的老路。”赵文心里p。瞟了赵高好几眼,忍了忍,他还是道:“不知何意?”赵高轻嗤一声,道:“我跟随陛下多年,从未见过陛下亲自给公子们送选衣裳。往年都是尚衣、宫中夫人们负责,现在婴小郎君恃宠而骄,喧宾夺主,你也不急?”赵文淡淡地看着他,道:“就这?无碍。”赵高一愣,怎么是这个反应,他还想借赵文的势力做踏板,于是耐着性子道:“赵文,既然这般看中阿婴,怎不见提醒对方?就如当年我仰仗胡亥却一味纵容……哎,我犯过的错不希望你再犯。”“因为用不上。”赵文怜悯地看着赵高,“你没跟在陛下身边,你不懂婴公子有多受宠。”赵高面上微笑,心里却快气炸了。不过才跟着嬴政身边两年,凭什么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你真以为长公子是个任人揉搓的软面子?昔年胡亥公子为争宠,在嬴政面前多说了几句,结果呢?不但好处被扶苏截胡,还被扶苏弄得抄了一个月的《商君书》,再也不敢乱放肆。赵高正觉得赵文是朽木不可雕也时,他便看见扶苏温和地笑了笑道:“谢父皇。阿婴说得对,就让阿婴先试衣裳吧。”赵高:???长公子!你身为长公子的尊严呢?他也就两年没待在嬴政身边,怎么扶苏和嬴政的变化都这么大!……此时张婴已经换好玄色外袍,嬴政给他系好纽扣,刚准备给他戴冠时却停下,让扶苏给张婴带上。嬴政见扶苏的表情有些纳闷,笑着补充了句:“日后我还要给阿婴加冠的,先不给他戴。”刚被嬴政戴好冠帽的扶苏:……张婴从头到尾换了一身新衣,又提起尚衣急匆匆送来的小青铜剑,左右挥了挥道:“哎,这青铜剑轻了些哦,不会是缺斤少两吧。”尚衣连忙恭敬道:“不敢不敢。小郎君这上面镶嵌了些珠宝,专为祭司天地准备,确实会轻薄些。”张婴点了点头,恰在这时嬴政对张婴道:“小子,来来来站过来些。”张婴走过去,就看见嬴政指着旁边的宫卫道:“喏,像他这样把青铜剑别在腰间门。站直了,别动。”“啊,嗯。”张婴表情有点懵,老实地按要求站好,然后发现嬴政将刚刚换好玄服外袍的扶苏也唤了过来。嬴政指了指张婴左侧的位置,然后看向扶苏道:“扶苏,你去那边站好,同样站直了别动。”扶苏没有动。嬴政又加了一句,道:“快,过去别动,不是现在别动。”张婴能看见扶苏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对方踌躇片刻,顺从地走到了他的左侧。在扶苏站定的时候,嬴政也来到两人身前上下左右地认真打量。之后,嬴政忽然将赵文换过来附耳几句,赵文连忙躬身离开,嬴政单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张婴被嬴政盯得有些毛毛的,他忍不住拉了拉扶苏的大拇指,低声道:“阿兄,仲父这是怎么了?”扶苏低头看向张婴,刚道:“不知……”然后忽然怔住,扶苏看了看张婴的衣服,又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一抽,轻声道:“或许父皇在……找父爱?”“哈?”张婴满脸懵逼。恰在这时,赵文又抱着两摞一大一小,以玄色为主但纹路明显不一样的衣袍、鞋履、腰间门系带过来。
张婴和扶苏脑海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嬴政道:“来,都换上试试。”“啊这……”张婴求助地看向扶苏。扶苏也是嘴角抽抽,道:“父皇,我们男子本不喜华服,身上这一套差不多就成……”“成什么!冠礼很重要。”嬴政狠狠地训了扶苏几句,“那么多朝臣,黔首们都在下面看着祝贺你,你岂能不上点心?岂可儿戏!”扶苏:……张婴:……是不能儿戏!但仲父你拿来的衣裳款式也太多了!眼神好像在打扮手办呀!…………半个时辰后,冯去疾,蒙毅,还有尉缭带着简牍前来进见时,看到的便是一大一小,穿着几乎一模一样新衣服、新鞋履还有青铜剑,面无表情的扶苏和张婴。众臣们:!!!嬴政还笑呵呵地道:“如何?这衣裳可还行。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朝臣们听了嬴政的话。一时间门都不知道要从何开始吐槽。扶苏什么身份,他可是要参加冠礼的长公子,政治意义特别明显,否则李斯也不会先下手为强地准备站边。阿婴就算再受宠,也只是一名臣之子。让五六岁的臣之子,穿和扶苏一模一样的衣袍去参加冠礼,这合适吗?冯去疾先狠狠地瞪了蒙毅一眼,然后拱手道:“陛下,这衣裳是好看,但让婴小郎君穿着是否有些不合礼治。()”≈ap;ldo;有何不合适。?()?[()]『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嬴政不在意的看向冯去疾,“不过是衣袍罢了。”“陛下,婴小郎君有才,值得陛下看重。”冯去疾实在是憋不住了,语气有些重,“但在他如此年幼时,加诸如此多光环,这样对他真的有利吗?甘罗十二岁拜相确实是一段传世佳话,但再之后呢,甘罗已有五六年不曾再上过朝。”冯去疾说完,王帐内一片寂静。嬴政面无表情的看向尉缭,忽然道:“你也认为朕做得不对?”“陛下自然都是对的!陛下想恩宠哪一位臣子都可?”尉缭拱了拱手,然后抬头看向嬴政,“但冯丞相也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庸人多嫉妒贤才。婴小郎君年幼,委实是有些……”尉缭有些不敢继续说,因为嬴政的脸色黑得吓人。他的目光看向蒙毅,并且用小拇指戳了戳对方,示意对方说些什么。蒙毅表情有些僵硬,他忽然想起两年前,刚刚从玉兰行宫找回张婴时,嬴政再询问他有关阿婴的身世,以及最后告诉他经过调查张婴并非是他的血脉……他也想起在举办巫祝之子后,蒙武说过的一些揣测亲缘的话。蒙毅避开尉缭的暗示,心里有些乱,不想在不清楚的情况下蹚浑水。尉缭差点没气死,这可是你儿子!怎么这么没有担当!王帐又一次陷入安静。这时,扶苏温和的嗓音响起:“无妨。我让阿婴为我执剑,本也该为他准备好衣裳。”嬴政“噗”了一口,端着茶汤的手在微微颤抖。众朝臣:!!!长公子!你在说什么!你们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执剑者虽然不如位负责加冠礼的人,以及最后给你赠剑的人是重要。但大世家贵族选执剑者时,都是选军中密友,寓意是携手征战沙场,获取军功爵位。你现在让一稚子为你执剑?是说以后打仗带个拖油瓶吗?负责扯后腿的那种?嬴政看向扶苏道:“你为何会这么想?”扶苏温和地笑了笑,道:“我见父皇特意准备了衣裳,还以为父皇与我想法皆相同。”“不可。”嬴政摇了摇头,“阿婴可去观礼,但不能作为你的执剑者,蒙毅或者李信更为合适。”“父皇,儿记得幼时你曾与儿说过,兵器好不好用只有自己知道。”扶苏微笑地看着嬴政,声音温和内容却没有半点退让,“执剑者,本就该是由我自己选。”嬴政皱起眉,道:“那你为何要选阿婴?”()扶苏定定地看了嬴政一会,忽然温和地笑了笑,道:“父皇,与其让旁人揣测父子感情会因阿婴而不和。不如也让我加入进来。”张婴嘴角一抽:这是亲情版的“我不是拆散这个家我是来加入”么。扶苏说到这,他的目光扫向众多朝臣。冯去疾、尉缭和蒙毅,纷纷垂眉避开扶苏的视线。嬴政稍作思索,半晌,便道:“你长大了,既然有了决断。便这么去做吧。”扶苏道:“唯。”“等等,你把佩剑拿下来。”嬴政又喊住扶苏,让他将佩剑拿下来后递给他。见扶苏表情怔愣,嬴政没好气地开口道:“在最后赐剑之前,执剑者需要从头到尾带着你的佩剑跟在你身侧。你得让阿婴拿拿看,能不能拿得动。”扶苏恍然,立刻将佩剑从腰间门解开。张婴表情还有些呆,等嬴政拿着佩剑过来,张婴没有邯也透过车帘看到人群,忍不住咋舌,“都不需要下地劳作吗?”“哎,毕竟一辈子也难得见一回的新奇。”章邯嘴角一抽,连忙低声说:“小郎君小点声,可别让旁人听见了。”“知道知道。”张婴也压低嗓音道,然后他有些紧张地牵着手中的缰绳,看向章邯,“章邯,你说我能在冠礼上这么操作吗?”章邯嘴角一抽,安抚道:“来都来了。”张婴满脸紧张:“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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