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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灵擦了擦眼睛,“不是他们,是我有点想你了。”
月珍慌乱地移开目光,却没有推开她。
羲灵埋在她怀里抽泣,良久,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道:“带我去见父王。”
密雨斜侵,潇潇雨暮。夜色从树枝间筛落下来,二人的身影融入雨中。
书殿之中,谢玄玉尚未离去,在蜡烛快要灭下去时,重新点燃烛火。
风雨劈开殿窗,吹得帘幔翩飞,蜡烛的火苗随风偃倒。
整个室内一瞬间暗沉了下去,谢玄玉长身玉立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搭在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
窗外的雨浇湿了半边身子,他回想着羲灵的话。
“所以,你带我走了吗?”
在天命书下卷,他命运的第一行,便是才从战场上下来,收到了她的血书。
那血书是从衣袍上扯下来的一段衣料,薄薄的一层,上面的字迹潦草简单。
她说自己被囚禁在荒岛上。
可谁敢囚禁她?
他的记忆中,那个少女总是与自己作对,骄傲自矜不肯低下头,可竟将自己弄到这种地步,走投无路来写信求助自己。
她想必是求寻了很多人无果,才终于知道给他写信。那血迹浸透衣料,字字含血,就仿若她在泣血。
他本不想多管她的事,可知晓凤鸟族的惨烈过往,一念之差,还是去了荒海牢狱看她。
少女身影单薄蜷缩在角落里,听到他的声音,从地上慢慢地起来。
太久没有见过阳光,她肌肤白得犹如苔纸,没有一丝血色,浓密的黑发衬出一张如雪的面容,唇瓣显出病态的靡丽,好似快要凋谢的一朵花,轻轻一碰就会碎开。
“许久不见。”他开口。
“谢玄玉,我写了很多信,找了很多人,可只有你来看我。”
她眼中闪着水雾,靠近时,难以抑制情绪,泪珠打在他的手背上。
她清瘦的手从栏杆中伸出,将一只黑玉递到她面前,“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物,父王让我转交给你。”
黑玉依旧泛着光泽,他抬手去接,感觉到她那指尖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她拉过袖摆道:“谢玄玉,能不能带我走?”
学宫里数年的相处,他见过她最肆意的、张扬的、耀眼的样子,却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变成这般。
“只要你带我走,你要我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眼中薄红打转,“我和你有一样的目标,我会找到羲媱神女封印的天渊力量,为你杀了朝璟和神主。”
她有些语无伦次,“这里有海潮声,我害怕海水,不想待在这里。”
谢玄玉在黑暗中静默着看着她,久久没有回话。
有一个瞬间,谢玄玉想到了很多年前一个夜晚,也是海水起起伏伏,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他与族人西渡,等来的却是无数尸首漂浮在海面之上。
眼前人与很多年前的自己面庞重叠。
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一类人,被天道抛弃的那类人。
她道:“我知晓你定然会在心中笑话我,觉得我狼狈不堪。”
“笑话你?”谢玄玉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死在这里。”
他手轻轻敲打着铁栏,唇角噙着一丝笑,是不屑天命的冷淡凉笑。
所以他为她抹去了脚踝上的锁链,带她出了荒海地牢,她好似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站都站不稳,只是快到山洞口,清晨的阳光从洞外照进来,她没有再让他搀扶。她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身后是一串血脚印。
大雪封山,满目皆白,她终于出了山洞,却怎么也坚持不了,跌落在雪地里。
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漫射而出,她在雪地里轻轻哽咽,匍匐撑着身子,最后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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