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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剪发了脾气就累了,他躺在藤椅里,一躺就是一天。
那穷秀才说得对,确实控制不住,为了个不在人世的人伤心伤神。
秀才,你一语中的,我这副惨状。
但我不会步你的后尘。
邢剪清醒理智,却也有疯癫的时候,他会把坟挖了,撬开棺材爬进去,躺里面,和尸骸睡在一起。
管琼跟魏之恕又是劝又是求的,才能让他从棺材里出来,把坟填上。
下次还这么疯。
……
一日,义庄来了客人,邢剪没起身招待,全权交由两个徒弟负责,他在屋里擦木帆船,船帆烂了,让他做了新的挂上,像模像样。
窗边有“当当”声,是当年在河边洗澡砸着玩的田螺,邢剪没有丢掉,打个孔拿绳子串起来,挂在那儿,和风玩呢。
院里隐隐有谈话声,客人头皮都是紧的,只因树下那座坟前的墓碑上钉着一块红盖头,太瘆人了,青天白日用余光匆匆一瞥都瘆得慌。
“汪汪!”阿旺对他吼叫。
魏之恕脸色阴沉地下了逐客令。
管琼把大门掩上,她走到魏之恕身边,同他一起凝视墓碑。
魏之恕瞥一眼趴在坟边的黑狗,忽然道:“大师姐,你说师傅有没有招魂?”
管琼拧眉心:“不知,你别问师傅。”
“我又不是找死,我问他。”魏之恕幽幽道,“我招了。”
管琼没有问结果。
魏之恕便明白,她知道,他没有招出来魂。
招不到的,小师弟的魂不在阳间了,也许是投胎去了,也许……就那么消失了。
魏之恕走到坟前,伸手去挑红盖头;“要是有个人陪着师傅,他是不是就能不那么疯。”魏之恕都有阴影了,师傅的疯劲跟姜明礼不是一个类型,要可怕太多倍,却只会让人感到悲伤无力。
“师傅不会找别人了。”管琼笃定道。
“话不要说这么绝对。”魏之恕扯动唇角,“人生漫长,什么都有可能,搁过去,我也想不到小师弟过了弱冠就走,一声招呼都不打,走得多轻松,睡一觉就离开了。”
管琼只道:“你心里清楚。”
魏之恕不笑了。
对师傅而言,养点鸡,养头猪,有条丑不拉几的老狗,还有他们两个看着烦的徒弟,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邢剪躺到床上,不知不觉地陷入沉睡,他没完全醒的时候摸到什么,倏地睁开双眼。
小徒弟趴在床边,呼吸均匀。
邢剪愣怔地望着这一幕,眼眶湿润视线模糊,他跌撞着爬起来,跪在床上去捞人:“昭儿……昭儿……”
“昭儿!”
小徒弟被惊醒了,迷茫地揉着眼睛:“师傅,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噩梦,要人命的噩梦。”邢剪死死将他勒在怀中,面部煞白,肌肉惊恐地抖动,牙齿打颤地说,“师傅快吓死了,快吓死了……”
“醒了就好啊,不怕不怕,师傅,我脖子里进水了。”
“你要笑话就笑话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我梦到你,”
怀中的温热柔软身体变冰冷僵硬,邢剪大脑一空,他迟缓地一点点松开手臂低头,他的小娘子乖巧地闭着眼睛,没有生息。
邢剪抖着手探他鼻息,吻他眼皮,睫毛,鼻尖,脸颊,再到唇,含着暖了暖,暖不了了。
失去挚爱的无措从邢剪脚底心往上窜,无孔不入地将他钉死在原地,他的眼神,表情,肢体动作都撕心裂肺,唯独口中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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