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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豆腐……”她紧紧扯动膝边的衣衫,低垂着眸子,淅沥沥地滑落泪珠,声音低声下气到了极致,“你带我跟梅月,还有阿挠一起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皇宫里,好孤单好孤单,没有小伙伴一起玩。”“圣上,您一走,便会有人抢走您的礼物,您必须留下来保护它。”“保护礼物……”她一顿,呆呆地看着眼皮子下的衣衫,衫上的花纹被碎雪点缀,她仿佛透过雪色看到那一天茫茫雪景,那是万里江山,她父皇送给她的礼物啊,从这头绵延到无边无尽的地方,其中财富不计其数啊。可是……“我不要礼物了,不要了……我只要坏豆腐,只要坏豆腐陪我。”她泪水不止不休,一粒一粒砸落膝头,哭得那么肝肠寸断,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坏豆腐会教我好多好多东西,会帮我买鞋子穿,会帮我画画……还教我做个好天子,教我变成父皇那样伟大的人……虽然我很多都不懂,但是我知道坏豆腐都是为我好,只是我自己不珍惜……”她一叠声一叠声地哭诉,泪流不停:“父皇却不会亲自教我这些,他只会让大家来教我……他很忙,他有很多事处理,还有很多的皇弟皇妹要关心,父皇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原本她的心房分成两半,以中间为界,左边是父皇,右边是其他的事情。但不知从何时起,坏豆腐霸道地出现,狂肆地侵占了她心房右区域,再以不可阻挡之势侵蚀左区域——她开始分辨,究竟谁才是将她放在心上地疼,谁才是将她奉为唯一,她也开始不再盲目地吹捧自己父皇的好,开始知道坏豆腐不一样的好。君泠崖该是为她的看法而感到高兴的,可是为何听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深宫之内,双亲之爱都得分成数十份,给自己的兄弟姊妹,剩下给到自己手里的那部分,就已被稀释得淡薄了。而相比之下……“坏豆腐却只会教我、帮我、疼我一个人,坏豆腐眼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皇弟皇妹,没有别人……”她很明白,泪水滴答滑落,“父皇和他的礼物可以是很多很多人的,但是坏豆腐、坏豆腐……”声音嘶哑,后话竟连发出的力气都没有了。“圣上……”梅月上车来,看她泣不成声,轻轻将其拥在怀里,再看君泠崖不知所措的脸,一声长叹,“圣上,我们走吧,别打扰王爷了,您也不希望他耽误了医治是么?”她无助地点点头,将头深深埋入梅月的怀里。“圣上……方才想说什么?”一丝丝颤抖,一点点期许,像要揭开秘密,君泠崖出乎意料地紧张。她抬起头来,被血丝染红的双瞳里,宁静地倒影君泠崖惊悸的眼:“父皇和他的礼物可以是很多很多人的,但是坏豆腐……只是我一人的。”霎那,心海动摇,掀起惊涛骇浪。小巧的手垂落在他面前,被冻得发僵的指尖白得胜雪。就是这双小得足以包裹在自己掌心的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抱着他,不让他走。可现在这只手的主人,就要离他而去了。也许此次便是诀别,也许会有下次相见,但更多的也许,是她已经成长,无需他的支撑,他无需回来。他恍如失了所有力气,无力地抬了抬手,哆嗦的指尖仿佛要抓住什么从手中流出的东西,陡然一顿,他放下了手,任那缕月色长袖从指尖飘走。“坏豆腐,”她回头,抹抹眼泪,很努力地堆出一个笑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睡得太晚,要按时用膳,身体坏了要看大夫,记得记得哦。”她转身离开。原来需要照顾自己的,是他,而不是她……“千落……”那一刻,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不愿再放。☆、42|上山今年腊月来得特别冷,大抵是将要过年了,老天爷图个喜庆,非要让大雪也凑热闹地下个不停,这不,已经足足一个多月了,大雪还没有停下的迹象。车行辘辘的马车自进城来,马不停蹄,溅起厚厚的积雪,跟绽花似的,一路怒放到一处小宅前。宅子因年岁蹉跎而有些破旧不堪,腐了的砖瓦被冷风一刮,就凄凄惨惨地落下尘灰。只有那高悬在宅门前的烫金门匾,还在耀阳下得意地散出金光。仔细一看,烫金门匾落的是“君府”二字,题字人没落名,倒是盖了个镶金大印,有眼色的人一看,定大吃一惊,原来这门匾竟是锦文帝亲笔题字。锦文帝乃当今圣上的祖父,这君府究竟什么来历,竟能得蒙如此大恩?马车夫高昂地一声吁,停下马车,转头朝车内之人道:“少爷、姑娘,我们到了。”“嗯。”低沉的男音随着掀起的车帘,荡出车外,一身着布衣的男子缓步走出,他长相十分普通,但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子的桀骜之气,连左右环视的目光都带着倨傲之色,他跳下马车,将手递给慢悠悠走出的女子。女子样貌平平,但一双好奇打量的眼似注满了活泉,清澈无邪,她似乎很少出门,眼神控制不住地四处转溜,哪怕下方男子已经喊了她好几声。“阿千,你是要我将你拽下来?”阴阳怪气的男声,跟要命的阎王爷似的,女子身体一抖,柔荑按在男子略显粗糙的掌心,慢腾腾地挪下了马车,在男子出具一枚信物给老管事后,与他一并进了府。大门一阖,老管事抑制不住,猛地跨前一步,抓住男子的手,老泪纵横:“少爷,您可归来了!”“康伯,”男子将老管事扶起,“近日身体可好?”“好、好,老奴托少爷的福,身体康健。”康伯激动地抹去热泪,拍了拍男子的手,关切地道,“少爷你身体可好?”“我也很好,”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康伯,我们进去再说。”府内的景致也如门墙一般,落魄得暗淡了颜色,目中所及之处,除了雪色外便是灰色调,假山上的嶙峋怪石受岁月的冲刷,被击穿一个个细小的孔洞,成为虫蚁的寄居之地,山下的清水已经干涸,裸露出被苔藓铺满的地表。回廊外的树木与丛草,死的死,枯的枯,只是大抵不愿离开这里,还在顽强地拼死扎根地底,垂死挣扎着多吸一口干瘪土壤的养料。便是府内的摆设,也是简朴到了极致,与光鲜的外表不同,这里没有价值不菲的紫檀木家具,也没有上好的青瓷装饰,只有散出朽木气息的普通木具,坐到木凳上,还得小心不会被它咿呀摇晃地甩下来。这里实在是寒酸得紧。女子进门后,大抵是受不住霉气的熏染,不住地打喷嚏。男子见到她红透的鼻子,心想一路颠簸也是辛苦,再让她鼻子受罪,他可担待不起,于是问了康伯一声,亲自送女子到已经准备好的厢房内,低声劝慰道:“将就一下。”“噢。”女子没有一丝抱怨,皱皱眉头就捡东西去了。男子阖上门,回到正堂,康伯给他倒了杯没什么香味的茶。“少爷抱歉,只有这种劣茶了。”康伯听闻少爷要回来,翻箱倒柜地就要找出一点儿值钱的东西,去给少爷购置配得上他身份的茶,可是那摸出来的丁点铜板,连买最低劣的茶都觉得奢侈。“康伯,无妨。伺候好她便好,我无关紧要。”男子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康伯,“这点心意请您收下,这足够府内十数年的开销了,届时您多添置些衣裳、油盐,招几个帮手进府来,再寻人修葺修葺君府。”“少爷,这如何省得。”康伯推拒道,“您的俸禄不高,如此大笔银钱老奴消受不起。”“您放心,这是正财,我自有取财之道。这些年,辛苦您吃粗茶淡饭了,拿了这笔钱后就多享享受清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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