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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周王宫上下歌舞升平,并不曾听闻什么战事。
她若有所思,忖度片刻,抬眸朝虢公鼓道:“召公老当益壮,伯士正当壮龄,何时需要大王亲征?”
“夫人不知?”虢公执起水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眼里若有愕然,“听闻自晋封之日起,大王日日流连褒宫。此事与褒国有关,大王不曾告知夫人?”
事关褒国?
姒云脑中思绪飞转。
褒国位于周国以西,若说战事相关,难道说……“是犬戎?”
虢石父重重搁下水杯,眼底若有寒意一闪而过。
“大王初承大统之时,朝中动荡,不得不仰仗大宰皇父与晋侯才能安坐明堂。只不成想,自那之后,朝中上下竟以大宰马首是瞻,国之大事,先问大宰,后问大王……为于军中树立起威信,今岁开春之时,大王力排众议,任伯士为将,率宗周五师齐伐犬戎,谁知……”
老臣新君,历朝历代皆如是。
白虎像下,两鬓斑白的老将一声长叹,捻着胡须道:“伯士被犬戎所俘,迄今已半月有余。犬戎让人递话,要大王让城三座,良田万亩,黄金万两,才会放伯士还朝。”
若是置之不理,周王室颜面无存不说,“新君立威”将会变成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皇父之势愈发如日中天,周王想要夺权会越发艰难。
可若是应下犬戎要求,对方要求的良田百亩、黄金万两又要从何而来?
现如今的西周风雨飘摇,厉王时期已经动摇国本,宣王中兴只是一时只盛,不足以改变大趋,姬宫涅承下的大周满目疮痍,早已为连年征战所累,加上自然灾害不断……
姒云眼前倏然闪过初见那日,少年天子颦眉若蹙,秉烛夜读的侧影。
他日有所思,夜不能寐,是为博美人一笑,还是在忧心西方战事?
明知弊大于利,还一意孤行的山川林泽税,是为骊山行宫,还是为救被困犬戎的伯士?
“伯士被俘之事,”少顷,姒云徐徐开口,“朝中有几人知晓?大宰皇父可知内情?”
彼时在后园莲池旁,嬴子叔说,“大王欲税,大宰不允”,大宰不允是不知周王欲税的内情,还是另有情由?
“群臣上书先经卿事寮,再入乾和殿,他如何会不知?”虢公鼓冷声开口。
“那朝中频频提起的山川林泽税之事?”
“他自然不允!”
虢公鼓沉声打断,映着烛火的眼底倏忽掠出几丝凛冽。
“如今朝中只剩虎贲一师,成周八师又鞭长莫及,大宰知道大王一不会轻易离朝,二不愿天下人知晓伯士兵败之事,是以只能寻些不相干的名目征税,譬如他频频提起的山川林泽税。只是这些名目终究不得民心,大宰为全他的贤臣之名,自然严辞力拒。至于武将伯士的性命,从来不在他考虑之内。”
可周王不能不虑。
姒云感同身受少年天子的左右为难——
若是置之不理,同去的五师将士寒了心,边地将再无宁日。
可若是不顾朝臣群谏,执意征收山川林泽税,惹民怨沸腾,亦非长久之计。
老臣恣睢无忌,新君羽翼未丰,天下共主周天子,听来煊赫无双,原来和她一样,置身樊笼,身不由己。
春月西落,窗外冷风簌簌,漫漫长夜若无尽头。
许久,案头烛花发出噼啪一声响,姒云回过神,抬眸看着虢石父,沉声道:“虢公又为何想让大王亲征?”
“犬戎犯边,我虎贲如何能置之不理?”虢公鼓一派正义凛然,“再者,伯士虽被俘,五师主力仍在,若是大王亲征,必能让五师声势大涨,将犬戎贼人一举拿下。”
既然如此有理有据,又为何不直接上书周王,而要如此大费周章,经由她给周王吃枕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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