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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却是各有滋味在心头
坐在古琴旁的郑雨儿,微微凝神,略作思忖。
不多时,她选定了一首古琴曲《平沙落雁》。
郑雨儿轻抚摸着琴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把琴放平;然后呢,又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悄然轻抚,如流水般起起落落、随波而动,流畅而轻灵。恍若间,从古琴里头有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在缓缓流出……
琴声一起,且不说满座皆惊,至少,萧尘陡然心上一凛,暗叫一声“好曲子!”
的确,所有的艺术都是相通的。音乐、绘画、文学、建筑、雕塑等等艺术,只是表现形式有所差异罢了。其蕴涵的张力,本质上是相连共通的。
对于古琴,萧尘在大学里选修中国古代音乐时,亦有所涉猎。
他知道,中国古琴十大名曲,分别为《潇湘水云》《广陵散》《高山流水》《渔樵问答》《平沙落雁》《阳春白雪》《胡笳十八拍》《阳关三叠》《梅花三弄》《醉渔唱晚》。
郑雨儿所弹奏的《平沙落雁》,在明朝时,此曲又名《落雁平沙》,向来为文人雅士所推崇。此曲的曲调悠扬流畅,通过时隐时现的雁鸣,描写雁群降落前在天空盘旋顾盼的情景。
一曲既起,萧尘激赏,内心隐然觉得,素来喜欢的这首古琴曲被郑雨儿今日恰好现场演奏,真真的,算得上是心意相连的知音了。
此曲呢,真是源远流长。最早见于明代琴谱《古音正宗》。自其问世以来,刊载的谱集达五十多种,有多种流派传谱,国内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版的《古琴曲集》第一集中,就收入了六位古琴名家的演奏谱。此外,关于此曲的作者,历来有多种传闻,不一而足;其中,有唐代陈立昂之说;宋代毛敏仲、田芝翁之说,还有人推断说是明代朱权所作。遗憾的是,因无可靠史料佐证,所以很难证实究竟出自谁人之手,迄今尚无定论。
萧尘还知道,对于《平沙落雁》的其中曲意,目前国内各种琴谱的解题不一、看法各异。《古音正宗》中形容此曲的美妙,体现于:“盖取其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也。通体节奏凡三起三落。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让,亦能品焉。”对于这样的解读,萧尘认为古人对古琴琴韵中对鸿雁纷飞的描写,还是较为深刻而生动的,自具意象之美。
然而,萧尘还知晓也有历代名家,对此另有说法。譬如,有名家认为此曲“取清秋寥落之意,鸿雁飞鸣”来描写秋天景物;有从鸿雁“回翔瞻顾之情,上下颉颃之态,翔而后集之象,惊而复起之神”,也有“既落则沙平水远,意适心闲,朋侣无猜,雌雄有叙”,发出世事险恶,不如鸿雁灵性之感慨。
但喜爱中国古代音乐尤其是古琴的人都知道,《平沙落雁》目前世上流传的多数是七段,主要的音调和音乐形象大致相同,全曲委婉流畅,隽永清新;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断,优美动听;基调静美,但静中有动。一曲奏之,令人浮想联翩、心旌神摇,绝对是一种美的享受……
郑雨儿之所以选此古琴曲目,其实,她心中自有思量。
人海茫茫呀,红尘滚滚。
她郑雨儿,不就是一只在苍穹之下、云天之上寂寞飞翔的孤雁么?
天地那么大,世界那么辽阔,可是,她郑雨儿,却在苦苦等待中,始终等不到那个伴飞的良人;眼看青春不再、韶华悄逝,她,在无奈无趣无望中,除了苦苦支撑,还能怎样?
又能怎样?
他人只见她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又哪里知道她内心深处的凄凉和孤苦?
花自飘零,水自流。
琴声悠扬,但却有种百转千回的莫名忧伤。
淡淡的,是的,淡淡的那种。
让人沉静,凝神,松弛。
萧尘看到,一袭白衣,一把古琴,郑雨儿端坐于琴前,手指微曲如兰,轻轻拨动着琴弦,琴音幽远宛若山涧之泉,潺潺而流于她的指尖之下,那种圣洁之美,令在场众人一时噤然失声,沉醉在曼妙的琴音之中。
细品,再细品,郑雨儿弹奏的琴音如清泉涤心,流畅而悠长;如高山行舟,巍峨却不孤傲;恬静婉约之中呢,却又带着几分豪放。
鸿雁呀,高飞的超凡脱俗的鸿雁呀,你可知道?
你可知道?
我弹着这古琴,以青山为盟,以流水为誓,只是想要找到一个荷花般淡雅的知己呀?
许多个风声雨声簌簌梳竹的夜,许多个明月当空繁星点点的夜,你知道么?一曲淡愁中,只有琴音伴我,而那个懂我琴音的人呀,你又在哪里?
我弹着这古琴,恍若间,仿佛世间所有的情缘都将与我擦肩而过,仿佛我手中的琴弦已替我尝尽了人间悲欢,仿佛我的心已在琴音中过尽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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