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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心。壮实脚夫捶了两下脑袋,左右一手一个捞起同伴,不顾他们咿咿呀呀的埋怨,又起身推醒其余的人。
“快起来啊!出大事了!”
“怎么啦?”大家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壮实脚夫是队伍中最有话语权的人,也是最可靠的,他这么着急倒让其余人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神像不见了!”
“那不好好地在那儿呢嘛。刘哥,怎么你也这么冒失?”瘦弱脚夫打着哈欠指着不远处如小山一般高的神像,火光只能照亮他的衣裙下摆,胸口及它的脸都模糊于黑暗中。
壮实脚夫不由得怀疑自己,喝了点酒就神智不清了,说出去只怕惹人笑话。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想着赶紧把这事揭过去:“神像非同小可,出了事往小了说要赔钱,往大了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总之我们快些赶路吧,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鬼都不稀罕来。”
其他人此刻困意也消散了,几脚踩灭只剩下点点火星的火堆,一齐合力推动木轮车,在砾石路上留下深深的两道车辙。
月亮从云后现身,照亮了神像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脸。
匍匐在神像脚下的众人却看不见,月光下它渐渐弯起的嘴角。
万里晴空,朗日下秋风朔朔,带起黄沙落叶,卷起行人或华丽或简朴的衣角。
路途车马慢,一是路上多是前往城郊庄子欢度社日的城人,其中不乏贵胄人家,旅途自然是以舒适为主,二是沿途早有抓住商机的小商小贩兜售吃食和各类小玩意,引得路人流连其中。
秋分已至,寒意渐浓,林清和一身茱萸粉盘式团花胡服,将少女的秀丽与英气巧妙结合,如一抹春色淡化了季秋的萧索。
而一旁的柳知行也一改往日穿官服的素净,一身竹青色圆领斓衫,白玉冠束发,方形兽面金躞蹀带,金线绣云纹靴,腰间配玉佩香囊,走起路叮当作响,少年意气,玉树临风。
石头庄内早已摆满各式玩乐的摊子,集市上各类小吃琳琅满目,巨胜奴、单笼金乳酥、糖酪樱桃......
林清和瞥一眼热闹的集市,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着。柳知行倒是对招揽客人的小贩来者不拒,不一会儿手里的小吃、玩具堆成了小山。
“林娘子,你不饿么?”一个单笼金乳酥递到她的嘴边,轻轻扬了扬,像吸引路边的小狗一般。
轻佻!
她扭头,“不饿。”
“不爱吃这个?我这还有酥酪、糖饼......”
“柳少尹,我不是来玩的!”林清和板着脸。她真是后悔相信了柳知行的话,集市里人头攒动,连找个人都费劲,真不知他能有什么法子找元宝。
“林娘子稍安勿躁啊,没说不找。总得垫垫肚子吧?”他又递来一块酥酪,林清和瞪了他一眼,狠狠咬过那块酥酪,吓得他迅速收回手,悻悻地说:“这就找,这就找!”
身后响起轰隆隆的滚轮声。她回头,是昨日运神像的那伙人。他们此时换了祭祀的衣裳,走在队伍前头,敲锣打鼓护送社神像。街道两旁的人都看呆了,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社神像。一时间惊呼声与欢呼声混杂在一起,神像遮过万丈艳阳,在所经之处投下长长的阴影,俯视着芸芸众生。
护送神像的队伍渐行渐远,化作黑点与西斜的红日重合。
他们来到何渝推荐的一家旅店,院门用几根参差不起的圆木钉在一起,栅栏也是稀疏歪斜,任凭鸟儿钻进钻出,啄着地上人们投下的肉糜饼屑,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沿着石子路穿过院子,来到正堂,老板不在,也没有小二前来迎客,这里一切都透着随性。他们只好又回到院中和其他住客一起在树下的凉椅上瘫着。
他们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得一道高亢如喜鹊的声音:“大伙还睡呐?快起来吧,酒来了!”
林清和拿开挡日头的落叶,只见一身穿着黄栌色葛布袍,围着头巾,脸因日晒而泛着红晕的女子连同一个穿褐色短衫的男子抬着一缸酒踹开本就摇摇欲坠的院门如螃蟹一般横着入内。
原本瘫坐在凉椅上的客人们鲤鱼打挺一般起身,都围上半人高的酒缸,争先恐后地拿瓢舀酒。
那女子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幕,石头庄的聋酒远近闻名,而她家的聋酒是石头庄里最受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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