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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时日不多了。”这是两年前步时鸢节完整章节』(),倒不如说是步时鸢才是背后的主导者。她曾说过,这是宋小河必须了解的一桩因果,指的正是良宵公主死前将灵力化作牢笼,把所有夏国子民困在此处之事,解开了封印,业果自然就了结。可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宋小河吃了那致命的一刀之后,体内的龙魂封印没破,差点死了。步时鸢既然能推算出全局,不可能不知此事,所以她对沈溪山说,莫要去干涉宋小河的事。沈溪山向来不是听人调遣的性子,这是其一;“天命注定”四个字压下来的时候,沈溪山就有了反骨之心,道自己所为皆凭心,那么不论出现什么样的结局便都是注定,其实心里已然打定主意要干涉宋小河之事,这是其二。是以当宋小河的极寒之力在空中扩散时,沈溪山马上寻去,借苏暮临召来的雷法冲破封印。一切事情兜兜转转,最后的结果便是,宋小河体内的龙之力与业火红莲相融,在化身龙体时也能有自我意识,若是日后勤加练习,她或有可能掌握龙之力与业火红莲两种力量。这是其实一场,步时鸢为宋小河谋划的局。不仅要她了却前世业果,也是为了让她将体内的力量完全融合。龙之力压制了业火红莲,如此一来,宋小河就再也没有被极寒之力反噬的风险。步时鸢为了宋小河,竟如此煞费苦心。沈溪山看着她低着头,不断地揉眼睛,泪落不下来,全在她的手心手背上,很快就蹭花了一张脸。宋小河经常哭,有时候她走在路上摔一跤,或是被师父打了下头,稍微痛了点她就会落眼泪。然而只要有人在乎,这些眼泪就是值钱的。他拿出一个锦帕,递给宋小河,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说:“我教你如何收回这道封印。”宋小河接过柔软的锦帕,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沈溪山。一路走来,宋小河对沈溪山的依赖已经远远超出了刚认识的那会儿,她用一双难过的眼睛看着他,分明就是想听他说些什么。就看在宋小河现在那么伤心的份上,沈溪山心想,那他就稍微说两句安慰的话吧。“如今都多少年过去了,开了城门的罪人守在庙前当了那么多年的活死人,屠了夏国的妖怪也被皆炼为妖尸,功过与对错,再去追究还有何意义?”沈溪山偏头看了城门一眼,眉梢微挑,用一种很是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的前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现在解了这道封印,了却前世因果,这些旧事日后便与你再无关联。”宋小河好哄,听了之后心里果然好受许多,点了点头,带着厚重的鼻音说:“那你告诉我如何解开这道封印。”沈溪山道:“催动体内的灵力,待当年所释放的灵力与你共鸣时就将灵力回收,然后击碎城门就可。”宋小河将锦帕塞进袖中,随后按照沈溪山所言催动灵力。()骤然间,她感到体内有一股极其浑厚且无比强大的力量在四肢百骸盘旋。这并不是来自业火红莲的神力,这股力量汹涌磅礴,甚至将业火红莲都死死地压制住,仿佛是一种很早之前就存在她体内。宋小河满心疑惑,却并未停下动作,灵力一催动,金光便覆在她的周身,散出温润的光芒。很快地,城门也跟着泛起金光,辽阔的天空,残破的屋舍,视线中的所有东西都浮出了微弱的金芒,与宋小河产生了共鸣。这便是良宵公主死前散在夏国各处的灵力。宋小河心念微动,开始将灵力回收。无数金芒从四面八方飞来,融入她的身体之中,众人沉默地看着面前这壮丽的景观。直到最后一丝灵力的回收,宋小河才缓缓睁眼,巨大的力量充斥在体内,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宋小河看到了体内那个粉碎的封印,已经猜到这是她体内那个被封印的龙魂所蕴含的力量。只是先前在酆都鬼蜮,她身死之后龙魂现身的那段时间,宋小河根本没有自我意识,更没有记忆。但现在的她却是十分清醒的。她也明白为何业火红莲这等上古神器能够安然无恙地留存在她的体内。是因为龙魂的力量太过强大,将业火红莲的极寒之力死死压制,所以宋小河一直都安然无恙。有人打碎了封印,将龙魂的力量和业火红莲的神力融合在一起。宋小河心想,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日后她若是遭遇什么不测再释放龙魂,就不会失去意识了。她缓步上前,一抬手,掌中覆满金光。宋小河将手掌贴上屹立百年,满是风霜岁月痕迹的城门,正当她想着如何击碎这扇遮风挡雨许多年的城门时,却听得一声悠长的吱呀声。随后无数裂痕自宋小河的手掌处扩散,往上蔓延,极快地攀爬,不过片刻工夫,城门便布满龟裂。那摧枯拉朽的声音仿佛是告别,随后整座大门化作齑粉飘散。谢归站在漫天的尘埃之中,仰头看去。下一刻,环绕夏国百年的黑雾散去,大片的天光照下来,朝阳悬挂于东方,漫天红霞,美如画卷。雪落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空中轻盈落下,所有夏国子民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他们齐齐跪下,再朝他们的公主殿下最后一拜。哭声不绝于耳,众人向宋小河道别,长达百年的折磨,在此刻结束。宋小河哭得抽噎不止,一张锦帕湿透了。苏暮临站在她身后,也扯着嗓子哭嚎。众人之中,唯有沈溪山的情绪平静,面上没什么表情,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宋姑娘。”谢归突然喊道。宋小河转身,恰一阵清风徐来,将谢归的长发拂起,衣袍微摆,他即便满身狼藉也仍旧站得端正,双手交叠对宋小河行了一礼。直起身时,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正如当初黄沙城之中的初见,谢归又变成了那个说话轻慢,听到夸奖就会红了耳朵的温润少年郎。他道:“正如你所说,前缘散尽,如今你只是宋小河。”所以,别为这曾经发生过,已经无法改变的事伤心难过,更别将这些无可奈何之下发生的错责揽在自己身上。一些没说出口的话,谢归通过那双眼睛传达给了宋小河。她明白谢归的用意。正因如此,她才更觉得难过。“谢春棠。”宋小河怔怔地看着他,“你的手……”谢归抬起双手,只见他的五指正慢慢幻化成枝条藤蔓,开始朝两边伸长蔓延。双脚也变成树根,开始往土里钻,谢归的身体正飞快地变成树木。他仰起头,眸光映了漫天的白雪,耳边尽是风声。生命在流逝时,谢归又想起了崇轩三十年的冬天。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被后人称为“百年不遇的雪灾”,良宵公主设在城中的传送阵法不知因何原因不能用,万千百姓困在城中,谢归当了懦夫,带着阴阳鬼幡和妹妹逃出了夏城。风雪铺了百里路,谢归将妹妹背在背上,用厚厚的大氅紧紧裹住,在重伤之下强撑着在呼啸的风雪中走了一天一夜,到达了那座村落。谢归凭着一口灵气撑着身体,而他妹妹生来体弱,长时间的寒冷和一天一夜没有吃喝,让她生命急速消耗,趴在谢归的背上奄奄一息。他背着谢采蕴,挨家挨户地敲门乞讨,只为求一碗热水,几口馒头。只是他从村头敲到村尾,无一人开门,大多都在门内骂骂咧咧地要他滚开。直到最后,谢归实在走不动了,他精疲力竭,找了一处避风的角落坐下,将谢采蕴抱在怀中。谢采蕴用微弱的声音跟他说话。她说:“哥哥,我好冷。”谢归将她身上的大氅裹得更紧,想将胸膛里最后的一点温暖给妹妹。她还说:“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谢归没有说话,滚烫的泪落下来,落在谢采蕴的脸颊上。她什么都看不见,就伸手摸了摸谢归的脸颊,又问:“哥哥在哭吗?”最后,谢采蕴说:“哥哥,我不喜欢冬天。”这一场雪,葬了良宵公主,也葬了夏国百姓。谢归背着妹妹,好不容易躲过了妖怪屠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闭上了眼睛,在自己怀中一点一点地没了生息。如今黑雾慢慢消散,夏国得以重见天光,又一场雪落了下来。谢归闭眼,一滴清泪滑了下来,他喃喃道:“采蕴,夏国的以后再也不会有冬日了。”他的身体开始长出茂密的枝叶,攀着城墙疯涨,无数藤蔓树根蔓延出来,往周围铺开。“谢春棠……”宋小河无措地看着他。让谢归死亡的那一剑,正是她刺出去的。谢归的半个身子已然变成树干,对宋小河露出一个春风般的笑,温声说:“宋小河,珍重。”随后他的双手变成树枝,双脚变为树根,脊梁变成树身,一棵立在城门边的树开始茁壮生长,拔高至三丈,树枝藤蔓开始抽芽,变得翠绿,密密麻麻的树根扎入土地,片刻功夫,一棵无比庞大的树便出现在城墙边。生根发芽,树冠长出绿叶,然后一朵朵像是以鲜血灌注的花朵在树枝上盛开,沿着遍地的树藤扩散,瑰丽的画卷在眼前展开。顷刻的功夫,宋小河的视线中便开满了海棠花。雪仍旧在落,城中却是一派盎然的春景,和煦的春风吹来,于是满树的海棠花都摇晃起来,赤红的花瓣在空中纷飞,好似谢归的送别之礼。便是化作树木奉献最后的生命,也好过在这凉薄的人世踽踽独行。春风眷海棠,此后夏国再无冬日。笼罩夏国的黑雾彻底散尽,一抹青色的光凝结在海棠树的旁边,慢慢凝聚成一个姑娘的模样。她身体缥缈,眼睛上系了一条锦布,显出形后并未说话,而是飘到树的边上,俯身趴上去,将脸贴着树干,久久不动。“谢采蕴。”宋小河唤她。那姑娘听到声音,就直起身,缓缓朝宋小河的方向看来,轻声回道:“公主殿下,谢谢你放了夏国子民,解除封印,也让我得以自由。”宋小河问她:“你是被什么困住?”谢采蕴道:“我并非被困,是哥哥说需要魂魄为祭,化作结界为夏国子民遮阳,只有我死在了城外,所以只有我能化作黑雾结界,保夏国子民免于魂飞魄散。”宋小河眼睛都哭肿了,一听这话,泪又要落下来。沈溪山看不下去了,拿了张新的锦帕按在她脸上,又对谢采蕴道:“原来如此,你辛苦了,你兄长在临死前,有东西留给你。”他对宋小河说:“把他给你的锦囊拿出来。”宋小河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想起先前在赤地时,谢归曾将他要送给妹妹的木雕交给了她。于是她赶忙将那锦囊拿出来,递到谢采蕴的手中。
谢采蕴听到是哥哥给的,手有些颤抖地打开,往里面一探,摸出一个小巧的木雕兰花。她笑了笑,说:“九十六年,一千一百五十二个月,哥哥欠我的木雕全在这里了。”她将锦囊系上,握在手掌中,贴近心口,许久都没说话。沈溪山道:“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公子请讲。”“你兄长为了给你报仇,害了那个村子的所有人?”谢采蕴听闻,缓缓侧身,用手抚上树干,说道:“当年兄长敲遍所有家户的门也没能讨得一碗热水,我冻死之后,他的确设下了一种妖邪阵法,让村中年纪大的人皆患上不治之症,为的便是要让村民为我立像,日日跪拜,还将那与妖怪勾结,喝了妖血的临涣取了精魄,让他变作活死人,守在庙前几十年。”“只是后来哥哥便去人间游历,寻找破解夏城封印之法,没再理会那些村民了。”“我明白了。”沈溪山应了一声。宋小河听得云里雾里,哭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沈溪山,“你明白什么?”“后来让村民敲碎木像开启养尸之阵的另有其人。”沈溪山道:“你没发现村中的妖尸与进入赤地以后的妖尸有很大不同吗?”宋小河一细想,立马就能分辨出来。村中的妖尸十分不堪一击,随随便便就能杀死,而赤地的妖尸无比凶猛,显然不是一个档次。“为何会如此呢?”“因为赤地之后的妖尸,都是谢归用阴阳鬼幡炼出来的,所以战斗力极强,而村中那些另有人所为,炼尸手法低级,所以炼出来的都是些废物。”沈溪山道。“我可能知道是谁。”苏暮临也用核桃似的眼睛看他,说:“就是那个名叫莫寻凌的,他先前跟我说过炼妖尸的方法!”“他死了。”宋小河道:“被我杀了。”沈溪山听后并未对此事做评价,甚至都没问她是不是在吹牛,只是对谢采蕴道:“往事已了,你也该去转世了。”谁知谢采蕴听后,一下子抱住了树木,说道:“我不走,哥哥的魂魄在这里,我也会在这里。”“你兄长已修出灵体,在此处长个十年八年再化人形便是树灵,你只是一缕魂魄,不去转世很快就魂飞魄散。”沈溪山道:“待他重返世间,找上十个八个新妹妹,然后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谢采蕴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一下子就被吓白了脸,“哥哥不会的。”沈溪山道:“你那时已经不在了,如何知道他会不会?”谢采蕴露出难过的表情,宋小河就劝道:“去轮回吧,届时你兄长重返世间,会再去寻你的。”她道:“当真吗?”宋小河道:“自然。”谢采蕴沉默,犹豫许久之后,最后展开双臂抱了抱粗壮的树干,道了句:“哥哥,记得来找我。”又对宋小河,沈溪山二人各行一礼道谢,随后魂体消散,带着锦囊消失不见了。一阵风来,吹动着树冠哗哗作响,海棠花纷飞,像是谢归在与妹妹道别。所有人都走了,周围变得安静下来。“沈策,”宋小河拽了拽沈溪山的衣袖,仰头看他,“你方才说谢归再修炼个十年八年会变成树灵,这是真的吗?”“当然是假的。”沈溪山毫不留情道:“业火红莲的力量霸道,谢归中了一剑,魂魄必定被极寒之力重伤,莫说十年八年,便是上百年都不一定能够修复。”宋小河瘪着嘴,又要显出难过的样子来,这眼泪一出,还不知道要淌到什么时候呢。沈溪山就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宋小河现在最爱听到的就是他这一句话,表情立马放晴了,满目期冀地看着他,“什么办法?”“先前在来的路上,那只小狐狸不是给了你一颗乳牙吗?”宋小河一听,赶忙从玉镯里翻出那颗乳牙,就听他道:“烧了它,把小狐狸叫过来。”她催动灵力,掌中跃起一缕火苗,随后将乳牙放进去烧了。火焰并不大,但很快就把那颗小牙烧没了,化出一缕黄烟,在空中转了转,落在地上,一个漂亮的少年郎便出现。那少年见到宋小河时,露出极其震惊的表情,细声道:“宋仙师,你……”宋小河也很惊诧,绕着少年转了两圈,惊道:“先前给我牙齿的狐狸不是个姑娘吗?”那少年便红了耳朵,说道:“仙师有所不知,我们狐族化作人形后可随意变换男女,我本是公的,只不过常年听戏,喜欢戏中旦角,所以在修成人形之后多数以女郎示人。”“原来如此。”宋小河道:“满月,我唤你来是有一事相求。”满月便立即道:“宋仙师有何事尽管提,我必当竭力去办。”沈溪山就站在树边,轻轻拍了拍树干,说道:“这里有一个重伤的残魂,你收入体内滋养着。”宋小河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说法?可行吗?”满月也走到树边,抬手覆在树身上,掌中泛起温润的黄光,随后他收回手,说道:“可行的,这世间只有人族才能一体一魂,我们兽族修炼的不管是灵、妖、仙魔,都可在一体多魂。我修灵道,滋养这种残魂比其他种族更有优势。”宋小河又学到了点东西,又问:“那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吗?”“不会。”满月说:“残魂在我体内是沉睡状态,只要我分些灵力滋养就好。”“要养多久呢?”“快的话五年到十年,慢的话或许要二十年甚至更久。”不管是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谢归能够重新转世就已足够。宋小河的心情在这一刻才有了些许的好转,她抓着满月的手道:“那你就帮下这个忙吧,日后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满月一下红了脖子,说道:“能够帮到宋仙师是在下的幸事。”苏暮临对这种出现在小河大人身边的兽族很是不满,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瞪他,说:“那你还不快点。”满月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赶忙将双手凝聚灵力,从树上将残魂引下来,凝聚成一团淡青色的光芒,然后按入自己的心口处。其后满月心口处散发出青光,转瞬即逝,他转头对宋小河道:“已经好了。”宋小河叹了一口气,道一声多谢。她并不知道这对谢归来说是不是最好的结局,只是这已经是她力所能及的所有事了。海棠树依旧茂盛,冬雪也未停,宋小河送走了夏国子民,安置了谢归,低落到极点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些。巨大的疲惫侵袭了她的意识,都没来得及与满月道别,宋小河往前一倒,正好就一头栽进沈溪山的怀中,脑门磕在他胸膛上。沈溪山下意识用双手扶住,才不至于让她摔倒在地。宋小河的龙角慢慢消退,手指甲也恢复正常,呼吸平稳,显然是体内的结界开始修复,她又陷入了沉睡之中。沈溪山低头看了她几眼,有一会儿的沉思,然后稍稍弯腰,一把就将宋小河给抱了起来。她身子骨轻,身体又柔软,十分轻易地就被他抱在怀中。宋小河歪着头,脑袋往他怀里缩了缩,像是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表现出极其依赖的模样。她只露出半张恬静的侧脸和白皙的耳朵,眼睫毛上还有细碎晶莹的液体,湿漉漉的。鬼国里发生的这些事,的确让她太累了。沈溪山想,他就偶尔发发善心,把宋小河带回去。满月临走时又拿出了一颗乳牙,在满脸敌意的苏暮临和神色平淡的沈溪山之间看了看,然后将乳牙递给沈溪山,说道:“烦请沈仙师将此物转交给宋仙师,若下次再有事需要在下相助,燃烧这颗牙即可。”沈溪山对于这种拿自己换下的牙当做传信物的行为很难认同,但还是代宋小河暂时收下。云开雾散,鬼国的事了结,阴阳鬼幡也到手,沈溪山便理会城中的各门派的弟子,径直带着宋小河离开了这座城。宋小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中她身负重伤,似乎濒死,周围也全是血淋淋的尸体,求生的意志让她吊着最后一口气。在近乎绝望的时候,她依稀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双脚。宋小河费力地抬头,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穿着村子里最常见的衣裳,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臂膀和骨骼。再往上,便是一张漂亮的面容。正是沈溪山。宋小河便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醒了。神识回笼,她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在夏国,而是躺在灵域石的客栈之内。她下床,脚落地的时候,守在门口的苏暮临就听到了动静,赶忙敲门,“小河大人,你醒了吗?”宋小河伸了个懒腰,嗯了一声。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手脸也是干净的,显然是有人悉心清理过了。她穿上鞋出门,苏暮临就赶忙凑上来,跟在宋小河的后面,一边下楼一边向她说明这几日的情况。“小河大人,你这次只睡了三日,咱们已经从鬼国回到了村子里,各门派的弟子也陆续回来,我先前去看过人数,基本折了大半,其他也各有负伤。尤其是钟浔之那小子,得知谢归死后悲痛过度还哭晕了过去。你身上的衣裳是云姑娘给换的,她说等你醒了可以去找她拿些吃的。阴阳鬼幡也被仙盟回收了,如今正在……”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顿了片刻才又道:“在仙盟的人手里。”宋小河打着哈欠下楼,就听见大堂专供茶水的雅间里传来哄闹的声音,像是很多人聚在一起说话。她顿时感到好奇,偏头张望了一下,见那雅间挤了不少人,听众人的声音,好像很是兴奋。“是什么事啊?”宋小河忍不住问。“是……”苏暮临不情不愿地回答:“是沈溪山来了。”宋小河原本还有些懒洋洋的神色顿时精神了,双眸一亮,染上欣喜,“小师弟来了?!他何时来的?”“昨日午后。”苏暮临转移话题:“小河大人不饿吗?先去吃东西吧。”宋小河想了想,觉得吃东西和看小师弟之间还是很好选的。她转身往雅间走去,果然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里偶尔出现“沈猎师”一词。宋小河趴在门边,悄悄探出一个头,往里一看,果然就看见沈溪山被拥在人群的正中央,笑容若春雪,耐心地听着众人说话。宋小河心说小师弟有时候就是脾气太好,太有礼节,这么吵闹的环境他也有耐心坐得下去,更何况还有许多根本就不是仙盟的人,合该冷着脸把他们都赶走才是。正想着,忽而有一人问他:“沈猎师凭一柄朝声剑闻名天下,不知今日我等可有幸能够见识到沈猎师的剑?”宋小河这才猛然想起来,朝声剑断在了酆都鬼蜮。更重要的是那剑上的玉佩还被沈策拿走了!她在雅间里张望了一下,没看到沈策的身影,于是赶忙打算去找他。却不想刚一动身,人群中传来清朗的声音。“小河姑娘。”雅间霎时静下来。宋小河茫然回头,就看到所有人正回头看她,而坐在中央的沈溪山也站起了身,对她弯眸一笑,柔声细语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那笑容好似一汪涓涓清泉,涌入宋小河的心里,来回荡漾,生出满心的喜欢来。她痴痴地盯着沈溪山,说:“好啊。”沈溪山对众人一颔首,随后走出雅间,对宋小河道:“随我来。”宋小河仰头看着他,近距离贪心地多看几眼,然后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当然,宋小河还不至于色迷心窍给忘了正事,她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寻找沈策的身影。一路上碰到的人投来各种目光,还有不少人与沈溪山攀谈,他皆是微笑着颔首为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宋小河找来找去,也没看到沈策,于是悄悄对苏暮临道:“你去把沈策找来。”苏暮临看了眼在前面走的沈溪山,心说那我得有多大的能耐。但他没敢说出来,只点头应了,转身溜走。虽说一直在东张西望,但宋小河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沈溪山,完全没有落下距离,沈溪山原本还担心她跟丢,结果回头一看,人还老老实实的在身后。沈溪山将宋小河带去了一处偏僻安静的地方,周围终于清静下来了。他转身站定,就看到宋小河站在他对面,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眼中满是欢喜,耳朵尖也红红的,直勾勾地盯着他。沈溪山就问:“小河姑娘在找谁?”宋小河回答:“沈策,我的一个同伴。”沈溪山眉尾轻动,“找他所为何事?”宋小河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了,“先前你的朝声剑断在了酆都鬼蜮,剑柄上的玉佩被他拿去了,所以我想去找他要回来还给你……”不知为何,沈溪山听到这话后心情竟然变得极其微妙。作为沈策,他有点生气这一路与宋小河共患难共生死,交情到了如此地步,她竟然还会为了一个男人从他手里抠东西?而作为沈溪山,他又想,宋小河当真就如此喜欢我,竟为了我连有过生死交情的同伴都不给面子。一时间他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不必,玉佩我已丢失,谁捡到便是谁的。”沈溪山道。“不行!那玉佩不是凡品,怎可轻易丢掉。”宋小河颇为坚持,攥着拳头说:“再说了,不问自取即为偷,我决不允许我宋小河的朋友是个小偷!更何况他先前品行就不端,现在好不容易改正了,不能让他回到从前。”沈溪山的眉眼染上粲然的笑意,更衬得眉间朱砂精致,仙姿玉容。他道:“他如何品行不端了呢?”宋小河说起此事就来劲,“那可有的说了,当初我被罚到外门时,他……”为了争取与小师弟多相处一段时间,宋小河从那一根砸在她脑门上的树枝说起,细细将沈溪山当初的“恶行”说给沈溪山自己听。沈溪山面上笑如春风,一副极有耐心地听着她讲话的样子,实际上快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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