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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一直忙到黄昏,日头斜照,东偏房内才终于明净几分,至少清出了桌椅和床铺。
自从被叶文焕纳进叶府,陈秀锦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吃穿用度都与从前大不相同,做什么事情都有两三个丫鬟跟着伺候,更别提洒扫房间这种“粗活”了。
事事都由旁人操心自是能落个清闲,但也事事受人约束。这段时间,她听的最多的就是“莫动”、“小心”之类的劝诫,就连种花那点小爱好,也是好说歹说才勉强保留。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原因是陈秀锦“体弱多病”,下人们都不敢让她轻易走动,生怕一不小心就病上加病。
如今久违地亲自动手干活,让陈秀锦有些吃不消,轻轻喘着气,坐到窗边。
她侧身看向窗外,昏黄的夕阳透过窗棂晕染成金黄,飞鸟掠过房前,带来袅袅炊烟气息。
许是触景生情,陈秀锦恍如隔世般地想起以前在陈家的日子。
陈德和刘兰香夫妇都是庄家人。
一家人早年住在乡下,日子并不好过,每到夏秋时节,二人去田里做活,留小秀锦一个人在家。
那时候,陈秀锦便时常打扫家里,还会学着父亲的样子搬起板凳在灶台上下烧饭做菜。每当父母一身辛劳地回到家,见到小脸灰灰扑扑的陈秀锦,总会抱起她夸她伶俐懂事。
那是陈秀锦儿时最开心的记忆。
后来,陈秀锦十岁那年,刘兰香如愿生了个男孩,取名“福年”。福年到来后,夫妇二人脸上时常挂着几分欢喜,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
没过多久,陈德和刘兰香攒够银子,举家搬到金陵开起了饭馆。城内酒楼茶馆之间竞争激烈,好在陈德手艺不凡,终究是挺了过来,成功在城东占据一席之地。
陈秀锦曾以为,日子会永远那样平淡和顺地过下去,然而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一年之前,七岁的福年在街上被疾驰而过的马车撞断了腿。为了治好儿子,陈德和刘兰香花光了所有积蓄,连原本替陈秀锦准备的嫁妆都散尽了,还是无法承担长久治病的费用。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叶家公子叶文焕跨马游街,相中了外出抓药的陈秀锦。当晚,走投无路的刘兰香紧紧抱着陈秀锦,乞求她同意叶文焕的提亲。
面对泪眼婆娑的刘兰香,陈秀锦想的是,娘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
往事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连带着当初积而未发的情感一起姗姗来迟。
陈秀锦坐在那块塌陷的屋顶下望着天空,轻轻地唤了声“娘”。
如今,她已成了叶家公子的妾室,久病未愈,就被赶来西苑自生自灭。明日、后日,或是有朝一日,她顺利离开叶府,该要何去何从?是回到陈家继续陪伴父母、照顾弟弟,还是……
在这无人打扰的空旷之地,陈秀锦沉浸在惆怅的思绪中,盘算着自己的来处与归处。
这时候,她的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狭长的阴影不知何时出现,挡在门口、遮住大片夕阳。
“你为何还未离开?”
清泉般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陈秀锦回过神来,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眸。
逆着光,薛容好整以暇地靠在木门上,目光紧盯着她。
这是陈秀锦第一次看清薛容的脸。
不同于昨日门扉之间匆匆一瞥,如今的视线更加直白,也更加清晰,毫无遮拦地看到了传闻中“疯子”的全貌——
薛容半拢着乌黑长发,面色白如凝脂,眉目漆黑,漂亮的眼中满是阴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陈秀锦忽然想,这样漂亮的人,怎么会成为府内人人惧怕的疯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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