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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闻言,不由得苦笑。前几日他与许昔嵋见面,听对方谈起,才知许昔嵋原本还有一个亲姐,多年前便已早逝,留下一个女儿,后来嫁与青帝门门主牧商海,正是牧倾寒兄妹的生母,前时许昔嵋已去青帝门看过外甥女,当时北堂戎渡听闻,这才知道自己与牧倾寒兄妹原来竟是表亲,始知世间之事,果然巧合无常。
一个称呼而已,北堂戎渡倒也并不在意,便笑道:“好罢,既是我年纪最小,那叫两声表哥表姐,倒也没什么。”说着,当真对着牧倾寒道:“表哥。”又转过头道:“表姐。”牧倾寒听了,似是有些颇不习惯,倒是牧倾萍笑逐言开,得意地干干脆脆应了一声。
此时楼下的场中已隆隆敲起牛皮大鼓,北堂戎渡喝着茶,对牧倾寒道:“奇怪,我倒不知你也会喜欢来这种地方。”牧倾寒微微皱了一下眉:“她定要缠着我来此,说要见识一番。”旁边牧倾萍抢话道:“哥你也不能这么说啊,这‘黑拳’是眼下最新兴的玩意儿,鹤音楼才开了没几个月,江湖上就已经没人不知道了,我听说好玩儿得紧,这才求你带我来的。”说着,往楼下看了看,对北堂戎渡道:“都知道这鹤音楼是你的手笔,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听说赚钱得很,我们两人刚才来的时候,就交了一百六十两银子呢。”
此时鼓声已止,场地上已经分别走上来了两个劲装精干男子,皆是步履稳健,面目狰狞,满脸凶暴之气,两人目光狠狠对视着,显然是要进行一场生死比斗了。北堂戎渡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右手指了指楼下:“俗话说‘穷文富武’,习武之人想要练成精深的武功,光靠练是不成的,还需要用药物温培,就说我罢,从小就拿名贵药物滋补着,更一连泡了十年北堂家的秘药,再加上自己刻苦,又靠着天赋,才有今天的地步,所花费的钱财,连一座金山也差不多打出来了,而很多出身平常的武人,又要练功,又要养家糊口,不挣些卖命的血汗钱,还能怎么办?我现在,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一个赚银子的渠道罢了。”牧倾萍点了点头:“好象这里有些人,也不全是为了钱。”
北堂戎渡笑了笑,刚要回答,旁边牧倾寒却已说道:“……还有‘生死擂’,江湖恩怨可在此处解决。”北堂戎渡抚掌笑道:“是啊,习武之人免不了惹下仇怨,往往还要绵及后代或者门派,所以这里为了解决争端,双方可以事先签订生死文书,上擂台比斗,现场还有这么多人作证,打死打伤都与旁人无关,所属门派及家人不得事后追究,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其他的,就是一些年轻人为了想出人头地,因此有不少人就在这上面搏杀,其中有些表现出很好的天赋和本事的,甚至会被某些门派或世家招揽,至于这些客人,则可以拿银子来押每一场的胜负,我开这个场子,就是让一群显贵富人,来寻求刺激,以此赚他们的银子的,这里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话音方落,此时楼上楼下却陡然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却是那两名正在死搏的汉子之间,其中使爪的那人猛然自肚脐位置,一爪掏出了对手的肠子!长长的青绿色物件扯得老长,现场顿时一片惨烈和血腥,不知有多少人当场呕吐了起来,更有一些并未习过武的女子甚至晕了过去,但更多的,却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呼喝和叫好。牧倾萍眼见此景,脸色亦是倏然发白,竭力控制自己不呕吐出来,她虽然也不是没见过杀人,但是却从来没有见到这样残忍的手段!
“你看,现在还觉得好玩儿得紧吗。”北堂戎渡递给牧倾萍一杯茶,目光流转之间,仿佛清泉沁入人心:“这是厮杀,不是玩闹,这里每天晚上伤者固然不少,死了人也是有的。”牧倾萍皱着眉喝下茶,压住了些微的不适,道:“你怎么弄了这么个地方,太恶心了。”北堂戎渡哈哈一笑,用手一指楼下正呼啸叫好的沸腾人群:“北堂家的人做事,向来痛快淋漓,直指本心!我只不过是为了敛财罢了,若没有这些为了寻求刺激,大把花钱的人,这鹤音楼又怎么开得起来?说起来,不过是人性本恶罢了。”
正说着,包厢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身型伟岸的男子径直步入,朱袍高冠,形容睥睨,牧倾萍乍一见了这人,不禁一愣,旁边牧倾寒却是双目骤然泛出血光,两手陡攥,手背间青筋暴出!说时迟那时快,北堂戎渡已起身一把按住牧倾寒的手,不顾一旁牧倾萍的惊愕,死死抓住青年的手,将其死拉活拖地拽出了包厢。
夜色凄迷,楼后的小院中灯光影影绰绰,北堂戎渡停下脚步,松开了手,这才微微呼出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摇头道:“别冲动,你不要一时意气用事。”牧倾寒此时神情已恢复成一贯的模样,冷声道:“……我知道。方才,我也并未打算出手。”北堂戎渡叹了一口气,知道对方不可能真正忘记当日受辱之事,因此缓缓低下头,两根手指轻轻地捏着腕上的檀香珠串,他是极了解牧倾寒的,遂温声说道:“你既是明知此事不可能,也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何必平白让自己烦恼。”
牧倾寒能够听出对方话语里的真诚和好意,因此目光微凝,转而看向北堂戎渡,淡淡言道:“你放心,我曾说过,当日之事,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北堂戎渡点点头,微笑说道:“这便是了。”牧倾寒见了他这笑容,不知为何,只隐隐觉得似乎是依稀有些异样的熟悉之感,北堂戎渡无意间捕捉到男子眼底闪过的一丝探究,心中微微一凛,遂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笑道:“看来我这表姐对这比斗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我让人请她下来,你带她回去罢。”牧倾寒平静地点了点头:“也好。”北堂戎渡朗然笑了笑,“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刚才的‘表哥’可不是白叫的,改日你可得请我喝酒。”牧倾寒没出声,不过脸色却是略略缓和了下来,微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
北堂戎渡回到楼上的包厢中时,里面只有北堂尊越独自坐在窗畔,正略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打斗,察觉到他进来,也不回头,只道:“怎么,就那么怕本座对你的旧情人动手?”
迷夜
包厢中只有父子两人,北堂戎渡笑了笑,走过去一撩前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对方的旁边,顺手拿起一枚果子啃了一口,道:“爹说笑呢。”北堂尊越微微将脸偏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北堂戎渡,说道:“怎么,难道本座说错了?”北堂戎渡笑了一下,又咬了一口清甜的果肉,避而不答:“都是些从前的事了,提它做什么。”
北堂尊越凤目微眯,唇角泛起一丝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容:“哦?从前之事……不过据本座所知,你如今,应是还在与那牧倾寒往来罢。”北堂戎渡闻言,看了他一眼,忽轻笑说道:“我就知道,堡里的事,没有几样能是爹不清楚的……是啊,我现在和他还是有来往的。”北堂尊越听着这话,倒没说什么,反而漠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北堂家的男人,做事没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既是你喜欢,就去清清楚楚和那牧倾寒明说了便是,没必要弄成个女人模样,去和旁人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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