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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液”于卢岫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无论在修剑院,还是在崔照夜的身边,或是从一些其他的消息中……她都大概感知到这个名字近日正游走在权贵层的边缘,而且十分活跃。
这样的名字每年都有很多,每次幻楼之宴见到的,也已经过了十指之数。
他们当然不在她的眼中,但既然来到这里,卢岫也没什么意见,一個宴场中总有高低贵贱,奋力往上爬的人到处都有,就像缘树上行的虫蚁。
所以这样一只有名字的虫蚁说出刚刚八个字时,气氛第一时间是绝然的寂静。
卢岫安静地看着这张假面,在第三息轻笑了一下,敛容淡声道:“你会为今天这八个字,付出一生的代价。”
这就是最威重的宣判了,卢家嫡女当然不可能和一个江湖人动什么刀剑,她甚至从未往那边去想。
因为一句话很多时候就已经足够。
五姓是大唐的主人。
只有真正羁旅神京、凤池蹉跎数年的人才会真正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茫茫文人武者,谁牵住的不是五姓的衣角?你只要在大唐上攀,又怎么可能绕过他们?今日一句莽撞,带来的就是终身不覆。
徐梦郎近乎窒息地望着身边的少年,几乎看到他白头羁旅、一事无成的样子……而卢岫就此挪开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手依然递下那张纸。
裴液这时却没有说话了,也没再阻拦,男子看着他的同时,他也在安静看着男子。
徐梦郎茫然抬头看着女子,压抑难安的气氛中,他的无措和恐慌几乎肉眼可见,他抬了抬手,似乎已下意识要接过这张纸,但嘴上却已先抿唇道:“裴、裴公子他是无心之言……”
裴液微微一怔,卢岫的神情也顿了一下,然后化为了凝冰的寒冷,就此收手离开。
徐梦郎僵硬地怔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坠落般的恐慌,以及数年谋求一朝消失的不真实感同时攥住了他的心。
他面色苍白地看向少年,修眉柔目此时怔忡,微乱的绺垂落着。
裴液抬手向他举了一樽酒,没有说话。
良久,徐梦郎低下头,手指微颤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时已洒落不少,但还是轻轻一碰,金玉清音之中,两人饮下了这杯酒。
“……本自尘中来,还归尘中去。也没什么不好。”男子低笑一下,喉中微颤,看向他,“倒是你说下这种话,今日剑试不论取得什么成绩,恐怕都没用了。”
“咱们刚刚不是说了吗,诗和剑,本来就不是给他们看的。”裴液双眸安静明亮,“徐兄,不必什么‘书剑学从军’,你风骨比我见过的禁卫统领已强上百倍。”
他按了按假面提剑站起身来,徐梦郎怔然:“……你去哪里?”
“这不是要轮到我了吗。”裴液微笑一下,“我先去给伱报上——既然写了诗,想念就念,何必管他们是谁。”
“……”
少年笑了下离开,那裹在布中的剑形磕了两下案沿——自入楼以来,它还从未露面。
……
姜银儿将一切精神贯入手中之剑,身体已绷紧到极致。
鹤咎明亮的剑光已在眼前。
在一切懂剑之人眼中,她都将败在这一剑了——以与前面诸人同样的方式,失去剑野,也就失去抗争的能力。“七步剑御”就是这样的东西,你身在它铸就的圆中,一切出招自然都被它囊括洞彻,而它的出招却在你的视野之外,你要如何才能取得胜利呢?
“七步之内,我剑不败”,实为强者恒强之理。除非你确实具有比小剑仙更高的剑野,更灵明的剑感……可在这两样事情上,试剑者们又怎么可能过这位前代天壁呢?
陈泉也不过在题目内作答罢了。
只是……这位少女似乎答得更好!
惊声一瞬传遍在全场,剑气撩动额,少女清正的面容更加平定,鹤咎的剑精妙地点在她剑上一尺三寸处,正是上一剑留下的隙漏,少女之剑似要脱腕坠落,但就在这一震之间她手腕一翻,鹤咎之剑竟然泛起了同样的失控的共鸣!
……那是,她埋下的第一剑。
在鹤咎取其胜利之前,少女竟然先完成了自己的“六步剑御”!
且不必惊叹这其中的惊才绝艳,因为最敏感的剑者已在第一时刻看出,在这枚更小的镯子完成的瞬间,更多令人心潮澎湃的可能性就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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