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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姮……”
她方才出口唤了一声,很快身形便被波涛相托,化雾而出。
此时出来,霖娘才发觉窗外晨光青灰,已是破晓,她转过脸去,只见阿姮散垂长发,斜靠在床上,手中正抛着一枚珠子玩儿。
霖娘见那珠子幽蓝,剔透极了,便问:“这是哪里来的?”
阿姮又一次将珠子稳稳接住,昏昧的光线照着她掌中的宝珠里隐有细微的金色流光闪动,她慢慢道:“是你情郎喉咙中的东西,我顺手掏了来。”
“他才不是柳郎!”
霖娘眉宇凝起浓浓幽愤,声音激动起来。
经过一夜,霖娘只觉记忆中许多她曾屡屡忽视的细节都变得明晰起来,她开始自说自话:“我早该想到的……他回来的时候跟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三年过去,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我抱他的时候,总能闻到一股泥土的腥味,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阿姮只听了她最后那句,便想起当夜在黑水河畔她曾看见岸上的霖娘扑入那化作柳行云模样的泥妖怀中,她不由道:“我昨日学你,为什么不成呢?”
霖娘起初没反应过来阿姮说学她什么,等她勉强抽出思绪,抬头看向阿姮,忽然想起阿姮昨日在洞窟中生扑程仙长那一幕:“……那当然不成了,你们才认识多久,又不像那泥八怪是存心骗我,所以才抱我,何况那仙长一看便清心寡欲,不是常人。”
阿姮不是很明白人类的这些弯弯绕,昨日她生扑那小神仙,实在是想再试试自己这双手到底能不能抓破他的胸膛取出心来。
似乎是不能的。
那小神仙看似肉体凡胎,她却偏偏取不出他的心。
阿姮攥住手中的珠子。
想起神山洞窟中那么多的璧髓,那些东西令她很不舒服,而今自己既有这副壳子在,何不离开这儿,去那些村人所说的外面呢?
那么多人敢冒着患青骨病的风险憧憬外面,那么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院子里忽然有了动静。
林氏本在浇菜地,忽听篱笆外一道声音,她转过去,见是那白衣修士,着急忙慌地碰倒了水桶,她也顾不上,干脆将瓢也扔了,忙迎上去:“仙长!仙长您怎么来了?”
“你丈夫的腿,可好些了?”
程净竹问道。
林氏连声应,又赶忙将程净竹迎去屋中,那老赵躺在床上,见那白衣修士进来,便想坐起身:“仙长……”
“不必起身。”
程净竹走近,注视着老赵,道:“你的脸色不太好。”
老赵身子一僵,泛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分笑容,嘴巴动了动,犹犹豫豫地不知该说些什么,程净竹却仿佛只是随口一言,又令他卷起裤管。
老赵腿上并未再反青,只是身上还是无力,程净竹简单看过,便站直身体,道:“没有大碍,待伤口长好,也就痊愈了。”
老赵与林氏两个立即又连声道谢,林氏忙要去做顿好饭,程净竹转身欲说声“不用”,目光却扫到对面粗粝的那面墙上供奉着一个神龛,神龛中供奉着一尊神像,但说是神像,却又并不完整,因为神像只有身躯,没有头颅,一张香案摆在前面,香炉里插满了断香。
案上供果糕点还算齐全。
“这是山神的神龛?”程净竹问林氏。
林氏都要往厨房去了,听见仙长问话,便转过身来,望向神龛,点了点头:“是。”
“既然如此,为何神像无头?”
程净竹道。
林氏说道:“原先是有的,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供山神,也不是没有人为山神塑像,那时,毒瘴还没有淹没西边翠玉峰下的整个镇子,不知多少人为山神建庙塑像,只是……”
“只是,那些新塑的神像过不了一夜,便会自断头颅。”
老赵蓦地接过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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