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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英少爷的口气听起来,好像安医师罹患急症……」接过文件夹,田安蜜要菜鸟服务员别紧张,毕竟对方是个医师。她没有立刻上顶楼,先进医务室一趟。医务室闹空城,面海那扇落地门大开着,迎进清晨带盐昧花香的缤灿海岛旭日。她走过去,解放遮阳帘.印花布料下降一半,她发觉走廊台阶下的沙滩有些不完整脚印,明显有人踮着脚从那儿走过——跷班、早退,去朝圣!
安医师好魅力!
她扯抿红唇,回身走往办公桌,把随身包也丢进皮椅座,一手仍拿着资抖夹,犹疑半晌,置放它於桌上,转去打开包包,取出一顶白色贝雷帽。她摩挲帽子绣徽,垂眸看着,然後穿妥自袍,将贝雷帽往口袋塞,若有所思地盯瞅桌钟扶桑花蕊画圆一圈,开始翻阅那份住客资料——
安秦,无药物过敏,无食物过敏,无特殊疾病,无宗教信仰……这个无国界医师的资料,真像《传道书》开头。
他捕风般地晃过姐姐坟前,在这麽多年之後。
他到底记得姐姐多少?
这个无、无、无……可能也无心的男人!
他会出什麽事?最大的事已经出在她姐姐身上!
田安蜜从不无礼待人,她无仇无恨无怨尤,尤其对待伤病中人,她会秉持比十分多一分温柔与三分体贴的真心关怀态度。
她应该同情安秦,最好马上去看看他是否出事。这男人多年不来,突然出现,像疙瘩冒在她心头,她忽有所感,他未必为的是研讨会,搞不好他从没自恋人死亡的幽谷走出!
脑内复杂的想法如此盘转,田安蜜抛开资料夹,提着医疗箱至顶楼。她得当面问清那男人为什麽出现?为什麽把白色贝雷帽摘下,留在姐姐坟前?最好他不是一个痴情的男人!
安秦说话时总定看着对方的眼楮,倾听也如此,那是种刻骨铭心而神秘的眼神……他是个专注的男人,有颗执着的真心。
那封在几年前傍晚寄到的家书,内容与家无关,说的是一个男人的好。
田安蜜打开总统套房大门,恍若打开那年姐姐寄回加汀岛报平安的第一封信。
没瞧见酒瓶酒杯碎玻璃,也没发现药罐或沾血刀片,站在奢华的总统套房里,田安蜜浑身哆嗦。当医师的人,真想杀死自己,一定拿捏药剂百倍以上,割那条血流最快、止也止不住的脉。
幸好这客厅清净得可以当禅室,要不是螺旋梯那头的吧台有几个啤酒罐,简直不似人间地。安医师太洁癖,喝完啤酒,空罐像积木排列整齐。有这闲情逸致,不至於寻死。
松了口气,却难以停下寒颤,冷空气冻得地毯结层霜似地冰渗她鞋底,教她呼吸隐约凝结成雾烟,袅袅茫茫,视线都飘蒙了。
妣眨眨眼,摩着双臂,快步走过去,去检查空调,把那疯狂数字回复正常,再巡视每个厅室,最後在角厅旁那间大卧房找着迟到的安医师。
「安蜜见你赤身露体躺在床上,还以为你挂点了,吓得花容失色,你们这些北国来的实在夸张……」海英叨叨絮絮、加油添醋、比手画脚,说着这天发生的事。
田安蜜认为海英才是夸张之最。她不会吓得花容失色,更没有以为那个睡得昏沉、发抖又冒汗的安医师挂点。实情是,随她之後跟上楼的柜台新进菜鸟以为安医师暴毙陈尸床上,惊慌打电话向海英少爷求救。
「她在电话里哭得可凄惨——」
「抱歉。」安秦抬眸对住双手插在白袍口袋、始终歪着头凝视他进食的田安蜜。「劳烦你了。」他道。
他看着她的眼楮,但她一句话也没说。海英在他们之间喋喋不休。他撇开目光,没有姐姐说的那种刻骨铭心而神秘,感觉更像无所谓。
「你没问题吧?」拉拉绣满扶桑花的桌椅,海英索性占据窗台软榻另一侧,与安秦隔着小茶几盘坐。「安医师明天可以正常出席研讨会——」
「当然。」安秦打断海英的询问语气,放下汤匙,将随着桌椅位移的口琴,拿回桌中央摆定,他的手按在口琴上,说:「我正是为这研讨会才来加汀岛,不是吗——」
不是吗?难道还为别的事?抑或,为别的事才是主要,研讨会仅次要而已?
握紧衣袋里的白色贝雷帽,田安蜜目光瞅向安秦那只按着口琴的大掌,声调霍地从喉咙深处腾冒上来。「安医师致力组织工程与再生医学研究,最终目的是要让人类死而复活吗?」这个问题很失专业。
海英嗔怪地扬眸,盯住田安蜜神情恬静的美颜。她是个很有幽默感的女人,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迷人幽默感!他知道的。
「哈!」短促地笑了一声,他道:「安蜜,那是『忍术』,儿童病房小鬼看的漫画书、卡通片里面的——『秽土转生术』!哈、哈、哈……」他也很有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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