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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无忌先是一愣,随即发出刺耳的笑声。“魏大人,向韩煦讨债?哈哈哈!”他泪水本被拭去,此刻却又笑出泪来,抬手指着自己胸口:“凭我?就凭我这个差点冻毙街头的废物?魏知县,你哈哈哈,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彘奴虽然同情孟无忌,但见不得任何人对二爷不敬。他上前一步,正要斥责,魏长乐却已经抬手,示意彘奴不必多话。“孟无忌,你可知道公羊高?”“自然知道。”孟无忌立刻道:“他是儒门异类。”但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魏长乐缓缓道:“公羊高是公羊学派的祖师爷。你是读书人,自然知道,公羊学派有两个坚定不移的核心信念。”“维护天下一统。”孟无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魏长乐点头道:“这是其一。孔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圣人告诉我们说,如果别人伤害了你,你就应该予以反击。别人给予你帮助,你就应该回报。所以就算是孔圣人,那也是反对被以德报怨的思想绑架。而公羊学派继承了以直报怨的思想,推崇有仇必报,这也是华夏文明的血性所在。”孟无忌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魏魏大人,我想复仇,但!”“我知道你的心思,凭你现在的实力和处境,想要复仇,确实是痴人说梦。”魏长乐淡然道:“不过我记得公羊高说过,百世犹可复仇。这世人也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说复仇毫无希望。”说到这里,魏长乐轻笑一声,嘲讽道:“不过你若真的死了,那就真的报不了仇,做个冤死鬼。”孟波听得魏长乐之言,显出敬畏之色,竖起大拇指道:“大人,你你说的好。我不知道什么公羊高,可有仇不报非君子。”他抬手指向北方,神情坚毅:“塔靼吞我云州,害我百姓,我只要有一口气,就念着杀回去,而且一定能杀回去。”“孟无忌,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大丈夫没?”魏长乐却是站起身,向孟波拱手,正色道:“这就是历艰辛不改其志的好汉子。对孟二哥来说,杀回云州收复失地,并不比你向韩煦讨还血债要容易。但他其志不改,就让人钦佩!”孟波本是一抒心怀,却不想得到魏长乐如此夸赞,受宠若惊,立刻起身躬身还礼。“不错,我我不能就这样死。”孟无忌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但他太过虚弱,刚一站起,便觉头重脚轻,腿一软,已经摔倒在地。彘奴便要上前扶起。“不要扶他。”魏长乐阻止道:“他如果连这都站不起来,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孟无忌却也抬手示意彘奴不必搀扶,咬牙缓缓站起身。“这才有几分山阴神童的影子。”魏长乐道:“既然你曾被誉为神童,也有人说你才华出众,亦曾在刺史府干过两年,想必也不是一无是处。”“孟无忌,你想向韩煦讨还血债,并非朝夕之功,当下也不可能立刻就能达成心愿。但正如我所言,只要有一口气,大可以以此为目标,不要一副怨天尤人自叹自哀的样子,这很让人瞧不起。”孟无忌拱手道:“魏大人今夜一语惊醒梦中人。不错,我死了不打紧,可是凤蝶那般无辜死去,全都是受我牵累,如果不能为她报仇,我死后无颜见她。”他犹豫一下,毅然道:“大人,在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虽然鲁莽,也可能会让大人为难,但但恳请大人考虑。”“你说!”“在下听说几日前衙门里驱逐了一些差役和文吏。”孟无忌抬头注视魏长乐,“六房之内似有空缺,不知不知大人能否雇用在下?”魏长乐笑道:“你想到衙门做事?”“要报仇,先要活下去。”孟无忌道:“若能在衙门里谋个文职,只要填饱肚子,在下必当尽心竭力。”大梁地方官员的权力其实并不小,即使在达官贵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地方县令,其实在当地也是颇有权势。除了县丞和主簿这两个职务属于朝廷命官,三班衙差和六房文吏,都不是国家编制,只属于地方县署的编制,而且任免之权都在一县之尊。从某种角度来说,三班和六房的人,其实都属于县令雇用做事的吏,吃的是县粮。所以魏长乐还真有资格决定是否雇用孟无忌入衙门。“想要正儿八经做事,这就不错。”魏长乐微笑道:“不过你曾是刺史府的书办,委屈你在县衙当个小吏,不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孟无忌却笑道:“今夜在下忽然明白,活了这么多年,便是为颜面所累。大人,从今以后,孟无忌不会在乎什么颜面,只要活下去,能有朝一日为凤蝶报仇,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彘奴,丁晟和蒋韫可在衙门里?”“他两位已经几天没有回家。”彘奴忙道:“他们白天都在不良窟办事,天黑的时候蒋主簿自己回来,丁县丞好像直接回家了,说是明天一大早就会赶到衙门。”魏长乐也知道自打来到山阴后,两位佐官这几日确实是忙前忙后,吩咐道:“那让蒋主簿过来一下。”彘奴出门后,魏长乐才示意孟无忌坐下,问道:“六房确实有些空缺,不过你觉得自己能做什么?”孟无忌坐下之后,不似先前那般浑噩,眼中竟然泛起光彩,道:“大人初到山阴,便募粮济民,而且确实做到实处,可见大人是真心想为山阴的百姓做些事情。但山阴乃虎狼之地,大人想要真正展开手脚,恐怕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做。”“哦?”魏长乐问道:“怎么讲?”“至少眼下有一件极要紧的事情,大人必须立刻去办。”孟波心想就你还教魏大人做事?嘴巴微动,但想想自己骑马射箭去砍人没啥问题,但事关政务治理,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何事?”“户仓署!”孟无忌很直接道:“户仓署本是用来囤积军粮,但散校郎来到山阴之后,他手下的城兵取代了税吏,直接收取赋税,将税粮也都储存入户仓署。”“据我所知,县衙的开支都是出自地方赋税,散校郎拿走了赋税权,县衙的开支和薪俸便需要向那边讨要。”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道:“如果换做其他人,守城的官兵插手地方赋税,那是大罪。但散校郎背后有河东门阀,下面的人不敢上告,上面的人即使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魏长乐心想这孟无忌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所言还真是一针见血。“掌握不了地方的税收,就会受制于人。”孟无忌正色道:“魏大人如果不尽快收税粮回县仓,那么县衙依然是个摆设,最终还是要仰马靖良的鼻息。”魏长乐含笑道:“我已经对马靖良说过,要将税粮收回,而且绝不允许他的人在山阴继续收税。”“说了却没有做,等于没说。”孟无忌不客气道:“敢问大人,税粮是否从户仓署运回县仓?”魏长乐摇头道:“还没有。”“户房那边是否已经清对账目?”孟无忌接着问:“城兵插手税赋已经两年多,山阴县下辖近百个村落,人口也有七八万之众,这两年各种名目的税赋摊派下去,到底收了多少银子和粮食上来?”“许多百姓以皮帽山货代替赋税,有些折银,有些则折粮,马靖良又是按照怎样的标准折算收取?这些赋税进项的具体数目到底是多少?”“每一项赋税的收缴可有准确的记录?按大梁律法,赋税必须有清晰的账目,如果出现错漏,那是要追究罪责的。”“马靖良手下那帮人是否每一笔赋税都记录清楚,有没有弄虚作假?”孟无忌一番连珠炮问出来,竟是气势逼人。孟波军人出身,听得这番话,顿觉头大。魏长乐眼中已经显出赞赏之色。前世纵横商界,虽然对账目也是敏感,但两年多的税赋账目堆叠起来,他知道如要清算,那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这只是收入,还有开支。”孟无忌正色道:“城兵有朝廷的专项军费,不能动用地方税粮。县衙门的大小开支确实是从地方税赋中开出,但比例是多少?”“几任县令下来,县衙的每一笔开支是否清晰无误?这几年马靖良那边向县衙拨付了多少钱粮,县衙是否都用在正途?”魏长乐面带微笑,也不说话,却是仔细聆听。孟无忌继续道:“就譬如方才那碗鱼汤,是大人自掏腰包,还是走公账?如果走公账,是否已经报到户房?”“大人,很多开支不起眼,但东一点西一点,积攒起来就是个庞大的数目,如果没有清晰入账,时间一久,就会出现数目巨大的坏账无法对上。”魏长乐抬手摸了一下额头,只能夸赞道:“孟孟无忌,你你还是有才学的。”“大人问我能干什么,这就是我能干的。”孟无忌一字一句道:“在下可以帮大人理顺这几年的账目,夺回财权!”:()绝色生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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