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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天仁起头并未入场,他只是远远地站在围栏外观察场内战况,战到五合之后他已断定乌突盖远非小太监的对手,正当他要进场解围出手相助之际,一转身马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原来自己的坐骑不知啥时候挣脱缰绳,独自跑到草坪吃草去了。他拢住马匹,整顿好武器再入场时,乌突盖的肠子已被拖了一地。他心想,如果乌突盖战太监不过,怕是番营中再无他的对手了。与其让小太监尽杀其余八将不如他及早出手,先除去这根眼中钉肉中剌,然后再打别的算盘。否则,八将一旦有失,他成了光杆司令,靠谁去争地盘?
韩将军祖籍河间府人氏,幼时便失去父母,他四处流浪,辗转到了北地。后被老狼主发现,见他眉清目秀,身材又强健,遂收为义子,请高人授他文武二艺。小韩在北地时间久了,逐渐发现番人重物轻人。老狼主在军中并无太高的威望,能力也不济,大家拥他为王只是因为他手中有把祖传的金刚宝剑,老老狼主生前曾经说过,得此剑者便得天下,不管他是番人汉人男人女人。
老狼主看他一身本事,模样也体面,有心招赘他为婿。奈何女儿不允,说是韩哥哥看人眼神不对,眼邪的人心术不正。小韩遭辞婚之羞,一怒之下,决定杀了老狼主,得到那把金刚宝剑,篡权谋位。他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未料到天赐良机,老狼主被南军小太监射了一箭,最后又被乱马踏伤。韩天仁买通了王府御医,伤口上做了手脚,箭头上抹了毒药。
乌儿苏丹怀孕生子,瞒过了别人岂能瞒得了他韩天仁?他决意先杀小太监,之后再杀乌儿苏丹。杀小太监谈何容易?他身居大国深宫,别说派高手行剌,就是他这样的本事也入不了宫。后来他想,既是乌儿苏丹和那个太监有染,有道是吃惯的嘴,跑惯的腿,乌儿苏丹是天下难觅的美女子,小太监又是个好色之徒,他岂能会沾了便宜不再来?
韩天仁熬星星盼月亮,总算让他磨道里等来了驴。
狩猎队里就有韩天仁,乌儿苏丹喝叫拿下狗太监,他知道那是做样子的,他断定乌儿苏丹决不会杀了小太监。因而他派人撺弄那个放羊的人,让他鼓动小太监逃跑。然后他在羊舍周围密布伏兵,一旦有人出了那间屋子立即放箭,不留活口。放羊人刚从房顶一露头便被他的伏兵射杀,等到去验尸时,才知道是驴当马杀了。他懊悔莫及,大骂他的手下办事唐突,好米煮成夹生饭了。他本来还要派第二拨队伍去行剌小太监的,未料想那个发情的骡子乌儿苏丹和一对小杂种竟陪了那个野男人假太监整整一夜。
校场比武杀太监本是他的妙着,他想要当着乌儿苏丹的面干掉小太监,让这个婆娘亲眼看看她男人是如何惨死在他枪下的。之后他就立即发动兵变,攫取政权。谁料不知高低的乌突盖被女王的******欺骗,为了平分天下,他竟第一个跳出来喊叫去杀小太监。真是个傻B,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小太监那么好杀早死了八回了!乌突盖破坏了他的好计,让乌儿苏丹钻了空子,把他排到最后一名。
马挣脱缰绳的事,一辈子能有几回?偏偏这回就让他碰上了,而且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韩天仁打马进场,正是乌突盖落马、乌突星出手之际。韩天仁高叫道:
“乌突二将军稍息片刻,看我杀了这个狗贼,为乌突大将军报仇!”
小太监勒住马缰,举目观瞧来将,虽是番人打扮,面相却是汉人的面相,不用猜便知来者何人了。只见这将,面红耳赤,眉黑眼黛,鼻直口圆,方方正正一张国字脸,下颏少有几根胡须,看像貌也算是个美男子。小太监笑问:
“来者莫非韩将军乎?”
韩天仁用的也是一杆钢枪,将枪一抖,怒叱道:
“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拿了你的人头先去祭拜老王爷,然后再和找我家女王讨要她的半壁河山!”
小太监“呸”了一口,然后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汉人投番也非不可取,然而你谋了人家的女儿还要谋人家的江山,世人似你这般不要脸的,实属罕见。你的狗头长得稳不稳尚且难说,哪有闲功夫还来谋划我的人头?”
韩天仁大怒,骂道:“花言巧语只能博得女人欢心,战场上历来是凭功夫说话而不是靠嘴吃饭,这里不是你卖嘴的地方。有本事咱俩大战三百合,你若是怕了也可,滚下马来,给老子磕仨响头,叫我声爷爷,我便饶你不死,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阎王殿里找你鬼爷爷谈条件去吧!”小太监不屑道。
“我的条件就是让你脱了裤子叫众人瞧瞧,你裤裆里到底有货没货?若是无货时咱念你是个残疾人,理当饶你不死。若是有货,嗨,就别怪你爷爷这杆神枪了!”韩天仁讥笑道。
小太监笑回道:“这个简单,回家看你爷爷去,你爷爷有我就有,你爷爷没有我就没有。”
韩天仁大怒,道:“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小太监,和你多说无益,看枪!”
小太监一枪拦住,嘻嘻笑说:“韩将军且息怒,有肉的包子不在揑的褶儿好看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阎王爷那儿又不缺你的位子,你慌什么?乌儿苏丹早已是我的老婆,你有本事也抢了去?”
小太监一席话,正敲在韩天仁的心痒处,不禁令他七窍生烟、两眼喷火,几乎没气个半死。他在北国,不算老大也是老二,老王爷在世时都让他三分,女单于更是畏他如虎,没成想让一个乳毛未干的假太监奚落得体无完肤?他一辈子看中的唯一女人就是乌儿苏丹,他发誓得不到女人就得江山。韩天仁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更加怒发冲冠,气同斗牛,挥动他的丈八神枪,觑定小太监的紧要部位,分心便剌。小太监不敢怠慢,两个人战在一处。
按说,韩天仁日日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奔驰,骑马操练,又得高人授传,方练成盖世武功,技压群芳。而且又早有鸿鹄之志埋于胸,徐图大业才是他的本心,称霸北国大漠之意藏于怀,只是早晚罢了,温室中成长的小太监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然而,事情怕就怕在人不可有邪心恶念。韩天仁受老狼主搭救于逃难途中,把一个异族野种,视为亲生儿子一般,又是提携,又是请高人授艺,这是多大的恩德?韩天仁不思报效,先乘机谋害了老狼主的性命,后又为其女儿之事因妒成仇,反心日炽,定要夺剑称王。这样的恶人,人人得而诛之还嫌晚,恩将仇报、天怒人怨的一个败类,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小太监潘又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十年深宫,十年磨厉,他深知做人的艰辛,更知做太监的苦衷。他并未因自己侥幸没被阄割而沾沾自喜,盐从哪儿咸,糖从哪儿甜他心知肚明。皇太后的恩德他没齿不忘,他绝非是忘恩负义的势力小人。王丞相虎视眈眈,鹰瞵鹗视,他岂能不知?他在宫中,从未敢有半点的懈怠,和宫女嫔妃们调情,他只当是一项义务,一门工作,一种奉献,他并未认得太真,一百个女人当一个用好了。只有傻瓜才会死在女人的肚子上,一年的干粮一天吃完了,岂有不撑死的道理?他知道要成就一番事业,必须要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正如师父所言,他的武功经他的刻苦磨炼,已日臻成熟,几近炉火纯青。再加上自己堂堂正正做人,不走歪门邪道,哪会怕了奸佞小人?
十数个回合之后,小太监的额上已渗出缕缕热汗,此时他方知世有高人。韩天仁那一支枪,比他快、比他猛、比他强,倘若再继续这样按招式出手,你来我去,他支持不了多久,定然会坏在姓韩的手下。为自己也为乌儿苏丹更为回朝复命剿灭王书贵一党,他不能死!他还有曹花枝、鲜爱莲、上官雪、薛涛姑娘等,如果他就此毙命,那几个可怜的丫头可就成了望门寡了。
小太监发起神威,忽然想起一招,这不是师父教的,也非是那本书上看来的,而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叫作“回头望月”。这样想罢,小太监打马便走,韩天仁不舍,知道小太监已成强弩之末,谅他至多不过是黔驴之技,程咬金的三斧头,遂放心大胆地打马追去。
主宾席上就座的乌儿苏丹,此时已经无望地闭上眼睛。论武功她不及场上的这二位,论招招式式,她可不是外行,她早已看出潘郎不济,功夫虽然两人有得一比,但潘郎的体力不行。她不知道,小太监晓行夜宿,这两月多来,饮食不周,体力上自然会打些折扣。她想制止,传令罢战,但知道这样一是坏了武场上的规矩,二是两人正在酣战之中,一时如何制止得了?突见潘又安突然回身撤出,她立即预感到情况不妙,韩天仁一枪出去,潘郎后背上岂不着个大窟窿?乌儿苏丹不敢直视,但又不得不看,她以为这是看到她的潘郎最后一眼了。
跑着跑着,小太监突然勒马往旁边一闪,那马儿和小太监亦是有多年的交往,主人的心思它也是心领神会。人马一体,说停就停,猛地杀住,草地上竟蹬出四个深深的草窝儿。韩天仁未料到有这一手,再停马已是不及,竟唿溜溜从小太监侧身而过。小太监岂能放过这天赐良机,他的神枪早已守株待兔多时。小太监让过韩天仁的马头,照准他的脖子狠命剌去。韩天仁下意识地往旁一闪,小太监的枪尖走空。这一枪由于用力过猛,小太监几乎没有跌下马去,然而他是有备而来。待枪尖回收的时候,韩天仁就无回天之力了。小太监的枪头上镶有三根鱼勾,一旦挂住,休想挣脱。小太监猛用力往回一收,韩天仁的肩膀上就被“呲啦”勾下一大块肉来。肩膀连着脖子,喉咙带着气管,韩天仁喘气的家什没了,还能活命?他扑通从马上掉下来,仰面躺倒在地,两只眼睛还不住地直勾勾朝小太监翻白眼,满肚子不服气的样子,意思像是说:“这招不算,有种的再来!”可惜他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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