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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顺势点点头,装作为难道:“排兵布阵我是一窍不通,这檄文也从未写过,兹事体大,且容我回去想想如何写吧。”
庞秀那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又哪里能看不出她的打算:“辛小娘子说笑了,凭你的才学,倚马千言,顷刻可就,哪里用得着回去想想?且这檄文,说来也简单,唐代曾有过讨武曌的檄文,只须依葫芦画瓢,写个类似的,讨伐太后刘氏牝鸡司晨,临朝篡权即可。”
他拿起一块桌上的果馅顶皮酥,意有所指:“哦,对了,冬珍说她爱吃这果馅顶皮酥,我让她在隔壁吃呢,想必她还没吃完,辛小娘子你就写完了吧?”
他见明新微的脸色沉了下去,便知她听懂了自己的弦外之音,愉悦道:“辛小娘子也尝尝吧?”说完咬了一口顶皮酥,眯眼享受道:“嗯,果然不错,还得是年轻人会吃喝!”
庞秀如此不顾体面,甚至不敢稍稍放她回去一二,当场就以冬珍要挟,除了生性谨慎以外,也颇为忌惮杨束,不想横生枝节。
此女虽略有谋略,可惜年幼心软啊。他胸有成竹地用手绢擦了擦指尖,果然听她涩声道:“在哪写?”当即笑起来:“偏厅已备好笔墨,来,我亲自为辛小娘子研墨。”
明新微从庞秀处回小院时,天色已经擦黑,福云在前厅里点上灯,见二人回来,埋怨道:“怎么才回来,有事冬珍也不来说一声,菜都来来回回热好几遍了。”
冬珍蹦蹦跳跳进了前院,偏头道:“我们不饿哩,庞先生那里的果馅顶皮酥好吃,吃了太多,肚子都撑圆了。”
秋珍听了,便去同她拌嘴调笑:“那你也不想着拿点回来给我。”
冬珍吐吐舌头:“那哪里好拿,没得显得没见识。”
“哦,那你在别人那里敞开肚子大吃一通,便显得有见识了?”
“那还不是等女郎嘛,她同庞先生说了好久的话!”
福云打断道:“还在那里站着闲话,都来帮我热菜,女郎必定饿坏了。”
福云三人去了厨房,明新微不言不语地穿过前厅,又一步一步下了踏跺,走近昏暗的后院里,朝着后排的寝房走去。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卷进这等杀头的大事里,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东厢房的门“吱”地打开,房里灯光异常昏暗,只朦朦胧胧映出一个高大身影立在门内,那身影问道:“什么时候走?”
杨束猜测她今日应当是去向庞秀辞行的,与她有旧的陈官人替她找了关系,赎她回家。
不过,他这话问完后,对方只是沉默的立着,没有开口。
他在这短暂的沉默里觉察到了一丝不顺,便道:“怎么了?是不是信带到的不顺利?没事,大不了……”
明新微低声打断道:“庞秀要反了。”
“什么?”
杨束没听清,只觉得在暮色和夜色的交界里,对方脱下冬衣的身形显得有点单薄。
她没有立即重复,而是转身朝他走近,直到走进他的影子里,才仰起头,轻声道:“我说,庞秀要反了。”
杨束低下头,借着房里漏出的昏黄灯光,看了看她穿的春衫,有点单薄:“进来说话吧。”
明新微进了东厢房,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大概是杨束表现得太过平常,好像她刚才说的不是什么谋反大事,而是“今天厨房做的果馅顶皮酥的皮儿不够酥”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紧绷了一路,到此时她才微微放松下来,顿时觉得这屋里也昏暗,转头一看,油灯放在窗前的书案上,灯芯烧得老长了也无人剪,也不知杨束先前在房中干些什么?
“怎么不剪剪烛芯?”
她走去灯前,拿起桌上的剪子,这剪子同她的手一般凉,口中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庞秀要反?”
“不知。”杨束却摇摇头,只是道,“那你最好在他造反前出去。你的信有回音吗?”
信?想到当初自己夸下的海口,明新微也觉得有点可笑,她被掳上山以来,除了武力不敌他人以外,用计用谋都太过顺遂,还当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了,吃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她手上用力一绞,自嘲一笑:“走不了了,今日庞秀逼我写了檄文。”
杨束这才微微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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