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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处弼眼前一亮,扭头看向老父。程知节捻了一把大须笑得欢快:“说来可羞,是本公管教不严,长子无德。”
好借口!
宝袭笑得更加和睦:“国公过言了,君子风流,亦是美谈。”
笑笑,竟象是这事便可结了的模样?
程处弼着实想问一下这个温家小娘子,如何与公主回话,公主又是怎么个意思。可那温二娘竟半句话不往那边扯,倒是老父捻着大髯笑嘻嘻地看着温二娘。屋中颜色渐黯,自有侍婢掌上灯来。儿臂粗的白蜡点在九宝金莲的烛台上,一只只亮起,晕光象是利刃划破了阴霾的倾覆。摇摇晃晃的烛苗燃起,竟似有浅浅的香气散了出来。
看来了宝相斋的手笔,听说它家的香烛是正经的香烛,少烟致腻外另有许多香气可择,红袖添香者最是少不得这些东西。程咬金的府上用这种香烛,宝袭觉得这个面画很有冲击的质感。
屋内继续无言,堂外天色却已经大黑下来了。
坊鼓渐自声响,宝袭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立起身来:“时候不早,公主还在等奴。二娘告辞了。”
程知节微笑点头:“三郎送送温娘子。”
卢国公府占地也不小,从二堂出去自然也有费些时候。宝袭低目垂帘,决不左右多看一眼。倒是程处弼有些百爪挠心,尤其是转个团弯,看得府门后,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温家娘子准备如何回复公主?”
宝袭低头看着鞋尖:“程家郎君觉得今日之事,可是凑巧?”
程处弼早已想通,自是无话。宝袭心头冷笑,语气却很平和:“国公处理的方法极妙,想必公主也不愿丢了皇家的脸面。”
“那以后嗯?”
说完,程处弼自己都觉得好笑了。二嫂是何等脾气,当初那事便已经惹得极不痛快,这些年二哥一直做小伏低,也不见有所好转。这般一遭过后……想想圣上的这些公主,尤其合浦那事,头痛得几乎要裂将开来了。
宝袭原地呆着,等这人的反应。可等了颇不短,却也没有见程家这位三郎君说些什么,只是神色抑郁的在前头带路。
程家府门自然也是开在坊墙之上的,虽外有巡城夜兵,可左右离公主府门不过百米之遥。程处弼一直将温家二娘送到公主府门口,才停下脚步。抬头看看那府门上的挑檐垂梁,落寞之极。
“多谢郎君,奴这便进去了。”
宝袭告辞完提步便准备上去敲门,却不想程处弼竟然追上来了两步。眨眨眼睛,等着下文。却见其张嘴又闭,反复多次,象是极其矛盾,辗转多次终是下定决心,深深一揖:“不敢为难温娘子调居,只盼有事肯传讯一二。程家感激不尽。”
呵呵!宝袭笑了:“敢问程郎君,要奴传何讯?”
程处弼不解,这还用问吗?
宝袭叹气:“奴与公主相见不过几面,着实不太熟悉。郎君应知公主脾气,既已至此,不妨归家请国公主动上表比较好。”
“上表?”程处弼拧眉:“难不成温娘子以为请罪会有用处?”以二嫂的脾气,让她在宗室面前丢了人,只怕二哥下场还不如现在。
温家娘子似乎听了怔住,而后止不住的笑了出来:“程家郎君真真有趣,哪有国公为了世子外置妾室的事上表与皇上请罪的?家中出了这般事,令家二兄都不曾露面,大概是身体不适。既是不便再服侍公主,自然另起门户较好。”
程处弼先是不敢置信,而后脸色却是一点点的阴了下来。虎目圆睁,怒瞪着这口出妄言的温家小娘子。滚烫的话头在嘴里转了七八个圈,却终是理亏自家,说不出来。咬牙低头:“可有良方?”
因事关机密,左右并未跟有侍从。公主府门紧闭,路上连一抹行影也不见。十四的月亮已经很圆,清晖照地,明亮得让人后脊有些发凉。宝袭又收了收披帛,这次依旧无有暖意。
“此事多涉府中内眷,郎君应比奴知晓更详。虽不多闻,却也猜出一二,怕不是头一遭了罢?”
“二娘尚自年幼,不晓此中情事,只能约摸一二。”
“送郎君二兄八字,当断不断,一生难断。”
无声刃
满绣金线卷草纹的紫色越溪纱幔下,一架红酸枝雕的矮足外卷榻床上横卧着一鹅黄衫子的贵妇。两边侍儿垂立,唯榻前香鼎内清烟袅袅,算是有些灵动。清河已经用过晚食,累了一天无甚精神,半靠在迎山枕里半睡半醒。阶下左手案几后,温二娘不急不慢的进食,炙肉一箸未动,倒是素汤饼用了整一碗,另有两个双拌方破饼。未里又用了几块鲜瓜果蔬,便罢口了。
淡碧色衫子的侍儿悄悄换下残汤,又奉上热饮后,便如同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而后,不肖公主垂问,宝袭便把今日所历之事讲了一遍。没有表情,只有对白,没有揣测,全是实叙。包括最后对程家三郎的提议,也一字不差的尽皆说了。
阿辉阿月互看一眼,程家主动上表解婚吗?虽是好法子,可那不能放在明面上的错,以圣上的性子,怕是不愿的。若只是申斥,惹得外头人知道,岂不更加不美?尤其最怕闹到圣前,圣人也不会说些什么,不过小错打罚一顿也就罢了。那老虔婆倒真真会算计!不大不小,却生生恶心死一个。温家娘子话说得挺有趣,却半点不中用。阿辉眼中难掩失望,看向公主时,却发现公主居然已经睁亮了眼睛,说笑不笑的看着阶下散坐的温娘子?眸色晶亮,一如灿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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