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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秾最严重的伤在腹部,她拒绝府医给她上药,固执之下府医只得把药粉放在她的床头。她栓上门,飞快地将外袍脱开,洒上药粉,之后沉沉睡去。
疼痛之中好久没做的噩梦袭击了她。
那人说谢赓府上竟也养无用之人。
无用之人,无用之人……爹娘相继离世后,她确实是无用之人了。
睡梦中,娘亲从奔跑的马背跌落山崖,父亲喘疾发作无法就医死在荒野的画面反复出现……她是从河岸边被人救起的。葬了父亲之后她跳进了附近的河。那条河没要了她的性命,溺水却加重了她从娘胎里带来的喘疾。
无用之人,无用之人……那人嘲讽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细密的汗珠从额发处冒出。
“爹,爹……娘!”李秾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身下薄薄的床褥已经汗湿。李秾点亮油灯,重新给腹部的伤口上了一层药。
三天后,老管家谢富把李秾叫到自己的小厅上。问她:“姑娘,你的伤好些了吗?”
左右没人,李秾听他这么叫自己,不知道怎么的眼睛一热。府上人人都当她是瘦弱无能的男子,总找机会为难责骂她。
“我从草市把你找来照顾龙驹,现如今龙驹已恢复……”
李秾心里一惊,猜到了谢富接下来的话,双膝向他跪了下去。
“请你不要赶我走……我,我可以干活。”
离开了谢府,她唯一的活路只有到闹市去乞食,等到冬日来临,随那些流浪儿冻死在路边。
谢富并非冷漠之人,可他看着李秾病弱的身体叹气,“你留在谢府又能干些什么呢?”
李秾抓到一丝希望,急切地说:“小人会洒扫,能识字,会算术,还会养马……小人……我也可以学。”
谢富摇头,“你一个女子,会这些有什么用?至于洒扫,府里也不缺人。”他说的话跟那人一样,谢府不养无用之人。
李秾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谢富总管谢府事务二十几年,识人无数。他看眼前的女子,姿色被病气掩盖,不仔细看的话,无人会注意到她容貌不凡,旁人只道他是男子……真是可惜了,将军对女色不甚上心,要不然或可收在身边当个近身伺候的婢子。
大晛边关不安宁,半年来北寇数次入犯梁州等地,朝廷暗流涌动,乱世之中,将军府何必多留一个人……何况此女容貌不凡,久留恐惹祸事。
李秾看谢总管陷入沉思,不知道他何意,跪在地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李姑娘,这两日,你便自行离开府上吧。”
谢富说完,不待她再说话便匆匆离开了小厅,
李秾失望地来到马厩,她天天伺候的那匹龙驹正嚼着粟豆,神采飞扬打着响鼻。她看着它想,如果她是一个强壮的男子,如果她不拖着病体,能像其他下人一样扛起重物,就能继续留在谢府了。
第二天夜里,李秾没有走成。龙驹在天亮时腹泻不止,再次有气无力地趴伏在马厩。谢春把李秾叫来,李秾猜大概是因为最近喂的粟豆中不小心掺了其他不干净的作物。谢春禀报过父亲,还是让李秾留了下来,跟几个奴仆一起每日检查喂马的草料和粟豆。
谢春也不喜李秾,但谢府养十个下人都不及养一匹龙驹贵,龙驹要紧。
转眼冬至到来,谢府上上下下忙了起来,几乎没人再注意到李秾了。
她那日正慢吞吞地给龙驹和另一匹马洗浴,谢赓出现在马厩。李秾没有听到那脚步声,站在高大的龙驹旁边,她的个子实在矮小,只好搬来马凳站在上面,一边给马刷毛一边还要防着好动的龙驹把马凳踢翻让她摔下来。
“前段时间富伯不是让你回乡了吗?”谢赓问到。他看着那瘦弱的背影,才想起来这件事。
李秾赶紧从马凳上下来给谢赓行了个下人的礼。
“小人没有走,二总管让我继续留下来照顾龙驹。”
“该这样,你老家梁州已被北寇劫掠一空,村镇十室九空,你别回去了,留在建康城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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