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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骤然睁开眼,记挂着“早起半个时辰”的承诺,坐起身忙看了眼屋外的天色,见已是天青日白,暗呼一声“糟糕”,掀了被就要跳下床......
一时间却僵住了身,满目怔忡——
身上哪有什么棉被,而自己也不是五短身的小丫头。
今夕是何夕?
伴随着记忆灌入,她清晰地感觉到,前时犹如活生生发生在眼前的场景,正逐渐在脑海倒退消散,意识到的那一刻,身侧的手猛地抓向心口——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清晰地回到那个时候了,她想留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只是梦一场。
可终究是一场徒劳,直至梦中人的话语、神情再次退散成模糊虚白的一道印象,一身暖意空了个干净,半点由不得她。
裴瑾咽下喉间的涩意,手缓缓松开,垂落在身侧。
昨日到这已是子夜,在后院安顿了马便困倦不堪,原本只打算躺下休憩片刻,不想一枕黑甜,亦是一枕南柯。
手指抚在床沿、桌椅上,一寸一寸前进,带着轻微的颤抖。
这里与七年前几乎一模一样,一如她的梦里。
只是如今,锅碗瓢盆都落柜上了锁,灶膛炭窑也早已不见使用迹象,院子里孤零零的一张躺椅,上面没有手里卷本书沐阳小睡的申伯,旁边也没有坐着四轮椅陷在一堆木屑里的义父。
终归是少了人气。
屋子却是整洁地出乎意料,当年走得匆忙,离开的时候盆朝天碗着地的,如今能得这般规整,必是常年都有料理的。
天山村民风纯净诚不欺她。
想到此,脑中突然浮现义父伊儿呀哟地给她讲天山村传说的样子,裴瑾不禁叹笑一声。
义父指着西北那片黑压压的林子说——前方千峰万林啊,皆是天尞山脉。
山脉自廉州始断,但真要说源头,那便是这天山村。天山村三面林壁耸立,东南又有断山横拦,宛如一个嵌在巨峰间的天碗,堪称奇观。
传说八百年前,断山还是天尞山脉的脉支。某日两名神官入世,在此论法,于激动难忍之时使了个神通,堪堪被躲过后,便砸落在这峰脉上,砸出了个巨坑,后人便称此坑为“天人怒”。
此后百年草木演化,被截断的脉支也自立为断山,直到一群流民逃亡北上,无奈翻越断山,终至于此,深觉此处便是上天宽恕之地,众人在此居留安家,敬称周边山林为天山,定居之处便成了这天山村。
断山斩断外界,过路者见这一眼望不尽的峰岭,便觉前路不通,自离去,生生将天山村隔绝为一处难寻的世外桃源。
换句话说,天山村便是个编外之地。
只有无路可走之人,方入得此处。
院门传来“咚咚”的门动声,打断了裴瑾的思绪。
忽得双门大敞,露出一名头戴草帽的健壮男汉,那男汉显然对裴瑾这个不速之客倍感意外,一时呆立门外,半响才找回声音。
“你谁?”
裴瑾上下打量着他没有回答,突然绽颜一笑——
墩娃,许久未见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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