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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凌晨,她放下笔。
窗外灰蒙蒙的,黑也黑得不彻底,只有无穷无尽的严寒从纱窗扑进来。
她披上衣服,往冷寂的搪瓷杯里添补半杯红酒,倚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原本热闹的夜市变得萧条,她在这寂静中有片刻喘息,才恍然回味起那本购物清单无意记录下的悲欢。
购物清单开始的那一年许予华27岁,她爱看电影,喜欢鲜花绿植,经常会给学生买奖励用的徽章和文具,她的遗物里还有半盒没发完的哈利波特学院徽章。
也许她和爱人吵过架,因为那一条“领带”被用力划掉,画上一个哭脸,隔了没几页纸,又重新出现了。
28岁时,她生了女儿小满,柔软膨胀的婴儿用品像天上的云,压多了也觉得有些沉。
她慢慢走进生活这条巷子的最深处。
逗号是吸气,句号是呼气,潦草的字体就像她轻快活泼的语言:“对呀,我和晚风,鸡冠花同志,风雨兰同志……”
孙见智的思绪去到那座天台上,看见独自哭泣的江望未婚妻的新世界
“你怀孕了。”
四个字,像在江望第脑海里撒了一把玻璃珠。她看医生,看医生手里拿的抽血化验报告。医生扫一眼化验单上标注的年龄,眉头皱起来:“还记得你什么时候开始不来月经的吗?”
“好像是2月吧,我以为是水土不服。”江望第低下头,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她想起自己曾经吃过一次避孕药,“如果怀孕的时候吃了避孕药会影响胎儿吗?”
医生忽然凶起来:“你男朋友呢?”
江望第没有回答她,她感觉医生好像坐在一个电视匣子里,镜头忽远忽近,声音时有时无,和她不是一个空间的人。
“先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这件事你自己解决不了。”
江望第抓过报告单,朝医生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跟他们说。”
医生强调:“就在这里打。”
“我回去跟他们说。”江望第恍惚起身,喃喃重复,“我回去说……”
她没回去,只是坐在青花湖公园的石椅子上发呆。成群的骄傲白鹅从她跟前游过,又游回去,这一次没有谁要啄她。
她终于拿起手机给阿鲸打电话,抑制哭腔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像小鸭子叫。阿鲸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也许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她,当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江望第觉得天色都亮了一点。
“你在哪个医院检查的?”他问。
“一医院。”
“没事,不怕。”阿鲸听起来很冷静,“我今天还没时间,明天一早就过来找你,好吗?”
第二天,阿鲸开车带她出门。他说只抽血化验结果不准确,带她去另一家医院再检查。
汽车在39c的空气里缓慢穿梭,夏天像一个滤镜,把所有色彩都变得鲜艳浓烈。江望第仿佛第一次来到这世界,眼睛里满是惊慌。
她低声说:“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阿鲸没回答,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她问:“你害怕吗?”
“我怕,但我会陪着你,保护你。”
他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沉着。
车从江边开过一段路,穿过短隧道,走错了,调头左拐右拐,慢慢地驶入一个僻静的小区里。周围都是粗壮得可怕的棕榈树干,江望第从低矮的车窗使劲向上望也望不见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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