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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觉得江望终章二马儿岭北坡
第二天清晨,雾蒙蒙的时候,孙见智的车就来到了星光花园南门,他们要去交阳。
“我到了,你下来了吗?”孙见智给江风夷打电话。
“马上过来,我在你前面的文印店。”
孙见智往前看,江风夷走出文印店朝她招了招手。
今天江风夷穿着肃穆的黑t恤和黑西裤,头发全挽起来。黑色衬得她很瘦小,孙见智记得她从前看起来好像没这么小。过了一会儿,她怀抱一个方正的东西,用黑布蒙着,从那头小跑过来,像一只撞在前挡风玻璃上的黑蝴蝶。
她坐进后排,孙见智回头看,她头发里还别着那枚发夹,颜色一夜之间旧了。
孙见智问:“什么东西?”
“没什么。”
去交阳走高速路也要开两个小时。一路上几个警察都在热闹地聊天,没谈案情,说的要么是江湖上遇到的奇葩,要么是一些煞有介事的灵异经历。江风夷缩在一角,昨夜没睡够,她痛苦地清醒着。
孙见智有时转过脸看她,她们会默契地对视几秒,什么也不说。
多数时间里江风夷什么也没想。只是偶尔在脑海中彩排遇到江连云时要说的话,怕是他,也怕他不承认。
有时候她又会设想,或许他骂了姐姐,姐姐第二次离家出走,所以再也没回来。
交阳越来越近,江风夷开始给他们指路,慢慢地两辆警车开进了工棚,当地的警察也到了。
一个年轻人望见警察,跑进去报信。不一会儿,江连云从他办公室里出来,发现人群里有他女儿。他开口说话,嗓音唱戏似的颤悠悠:“凤仪?是不是害你姐姐凶手找到了?”
他苍老许多,很陌生地站在那里,站也站得不太直。江风夷把抱在胸前的黑布扯掉,露出母亲的遗照:“你把她女儿怎么了?看在你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要再骗我了。”
她的声音很低,很慢,像在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江连云张开嘴,声音延迟般,好一会儿才发出来:“你说什么?”
江风夷从这张遗照背后抽出了一张彩色照片,是江望第的,被文印店的人修复过,皮肤还是雾蒙蒙的,五官像被人后来画上去的,空洞地望着他。
江风夷望见他身后那一排挖掘机,忽然明白了。
“还记得这个人吗?你把她埋在哪里了?”她仍旧平静地问。
江连云头发不多,明显地能看见汗珠溃堤,四面八方从头顶滚下脸庞、耳背、颈窝,他大吸了几口气,扶着旁边的人坐到水泥地上。“葬在你妈妈的那片地里。跟家里人在一起,这样逢年过节还有人祭拜,不至于在底下饿肚子。”他很平静地说,说完又平静不了,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
江风夷觉得他的哭声刺耳,变得烦躁,她怀疑他只是因为丢面子才装哭,那双手下根本没有真的眼泪。
她大声问:“是你杀了她吗?”
他只捂着脸,什么也没说。
晌午,他们去县城另一端的马儿岭找遗骸。
警戒线在太阳下反光,同田间稻草人的披风一起被风吹得呼呼响。江风夷看到母亲和先人的墓碑被一个个掏出来,那些或长或短的人生被一块碑代表,满溢沉重的赞美之词,一代压住一代,都是一样的形状。
那片土地像一块挫伤的皮肤被翻开,露出底下黄色的肌肉和盘根错节的血管神经。
开挖掘机的人是江连云的员工,也是他的侄子。他心想犯了大忌讳了,居然要挖祖坟。
江连云被铐住双手,在一旁盯,像往常监工做项目那样,说差不多了,挖掘机就停下来退到一旁。换人工挖,黑压压的铁锹一铲子一铲子下去,终于翻出一具没有棺材的年轻骸骨。那双波鞋被装在纺织袋里,掏出来还是有橡胶的形状,看得出是一双波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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