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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则则用棉线拴了点儿饵,在莲池里钓红背大头虾。她小时候在祖母家干过,后来在自己家的荷池里也干过,所以轻车熟路。一边钓虾子,一边找看得上眼的荷叶,不仅为了做粉蒸肉,还想拿荷叶做酒杯,晚上喝冰酒。因为做的是极高兴的事儿,嘴里少不得哼起了小曲,“碧水湖上采芙蓉,人影虽波动……美人笑道: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唱到这儿,敬则则就没再往下了,本来是轻快欢悦地开曲,然后来却是黯然神伤之词了。于是改唱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因着想把先才的惆怅给抛之脑后,所以这一曲声音难免就大了起来。清晨薄雾笼罩荷塘,倒也不虑被外人瞧见。只是敬则则才高歌了半曲,就听得岸上有人在唤她。她好生扫兴地撑着小艇穿出荷塘,知道是华容唤她回去伺候皇帝。谁知敬则则刚探出个头,就发现皇帝也在岸边,他那身影哪怕隔着薄雾,她也认得出来。敬则则少不得加快了速度,把小艇撑到了岸边。“你还说不玩水?”沈沉黑着脸斥责道。敬则则跳上岸,在沈沉跟前挥了挥衣袖,“是没有玩水啊,身上都是干爽的。”沈沉知道敬则则在家虽然管得严,但也是个娇养的,她母亲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嫡女,能不宠着捧着?所以性子有些娇憨,玩乐心重,你说了她,回头依旧是照样。是以沈沉也不再说玩水的事儿,“你倒是挺高兴的,曲子也唱得好。”敬则则歌喉还是有的,又甜又糯,黏糊到人心里去了,不过比之当日绕梁三日的云采女还是要输上好几分。云世香的歌喉仿佛有仙气儿一般,带着沙沙声摩挲人的耳朵,让人忍不住沉醉。那种声音感觉起来更高等吧,比纯粹的甜糯会得人心一些,所以敬则则开口自谦道:“不及云采女多也。”沈沉瞥了敬则则一眼,她从前是从来不会在他跟前提别的女子的。“你的竹篓里是什么在动弹?”沈沉转移话题问。敬则则刚想说请他晚上来吃大头虾的,但旋即想着皇帝一连来了许多日了,这可不太好,何况她统共也没钓到多少,要分给皇帝吃,她真有些舍不得,便笑道:“就是摘莲叶的时候顺便带起了几只大头虾,臣妾瞧着挺可爱。”她说着话便将竹篓递给了华容,连看也不肯给皇帝看。华容一接过来就知道敬则则在“欺君”,哪里是几只啊,明明是很多很多只。沈沉也没戳穿敬则则,只朝她伸出手。敬则则只得将手放入沈沉的掌心。“你看手是不是很凉?跟冰块似的了。”沈沉道。敬则则娇俏地耸了耸肩,“皇上的手火炭似的,正合适,臣妾替你凉一凉,正好解暑。”“花言巧语。”沈沉刚斥了一句,却见不远处袅袅娜娜走来一人,却是敬则则许久不见的柳缇衣。柳缇衣瞧着景和帝似乎有些激动,上前两步给皇帝请了安,余光瞥见景和帝和敬则则牵着的手,有些黯然。敬则则知道柳缇衣这时候过来肯定是早发现皇帝的踪迹直奔他而来的。她怀着身孕还被贬位份,又失宠,自然要想法子复宠。敬则则将手从景和帝掌心里抽出来,笑盈盈地道:“皇上,臣妾先回去让厨子做粉蒸肉去了,荷叶新鲜时清香最浓。”说罢她微微屈了屈腿,转身便走了。柳缇衣心下却诧异,没想到敬氏居然主动退让,给自己制造机会。“皇上。”待敬则则的身影转过小径后,柳缇衣这才怯怯地再次唤了一声景和帝,“皇上,嫔妾知道错了。”沈沉此刻都还在看着敬则则消失的方向,听得柳缇衣的话,只微微侧了侧头,“真的知错,假的知错,要日子久了才能分辨。你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好才是真的。”说罢沈沉也不停留,转身回了烟波致爽,留下柳缇衣独自一人站着既委屈又可怜。这个晚上景和帝可算是没到远近泉声了,敬则则松了口气,龚姑姑也松了口气。宫门落钥时,敬则则少不得好笑地看着龚铁兰,“姑姑,以前皇上不来你也着急,怎么现在皇上来你也提心吊胆?”龚铁兰道:“娘娘,俗话说过犹不及,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宫里容不得人失宠,也容不得人太受宠。”敬则则点点头,“我知道的。”景和帝这个人吧,你吃醋他厌烦你小气,可不吃醋吧又觉得你不在乎他,很是难伺候,至今敬则则都还有些把握不住分寸,可有一点儿是清楚的,她早晨提前离开的事儿肯定是惹他不快了,晚上不来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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