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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为转头看她,问:“所以,你说有事跟我谈,就是来跟我谈分手的?”
丛欣觉得这话重了,真不至于,他们开始得稀里糊涂,现在也谈不上结束。
她试图解释:“酒店对员工之间谈恋爱没有制度性的规定,但实际总会有影响,尤其上下级的关系,又是在这个时候……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情况,没这个必要。而且,我们其实也都没有想好……”
时为轻轻笑了声,说:“是你没想好,你别代表我。”
丛欣忽然觉得荒谬,反过来问他:“只是我没想好吗?不是你跟我说的只待一年,还有你那个倒计时,差不多走了一半了吧?”
“我是那个意思吗?”时为忽然又有点小时候的感觉,她伶牙俐齿,而他百口莫辨,只能问她,“丛欣,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挺虚伪的吗?”
她被他问住了。
但他也没想到会听到她说:“我承认我是挺虚伪的,也不光你一个人这么说我。”
她先认下了,反而让他没法说她。
“还有谁?”时为问。
丛欣轻轻笑了,回答:“前男友,他说我这个人跟表面看起来完全不一样,挺冷漠的,特别自我。”
时为丝毫不觉得意外,当她说不光你一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想到韩致一,丛甘霖口中那个毛脚女婿。可他忽然又想反驳,说你别听那个人胡说八道,自我点怎么了?哪怕韩致一对她下了跟他几乎一样的评语。他不得不承认,亲人、朋友和情人之间立场的分歧,有时候他希望她坚硬完整,有时候却又想要她脆弱一点,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加需要他。
各种念头纠结在一起,他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
回想起来,他们作为恋人相处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是挺开心的,但各种细小的罅隙同样无处不在,彼此都有察觉。其实已经有一阵了,他一直想跟她好好谈谈两人之间的关系。之所以没有谈,既是因为畏难的拖延,也因为自以为总有时间,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这么个情况下。
“韩致一倒是见过你家里人。”他忽然说,听起来突兀,但恰恰就是他最介意的那一点,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酒店避着人倒也罢了,为什么对家里人也要这样?
而丛欣果然回嘴,说:“你也见过我家里人。”
时为说:“根本不一样。”
丛欣说:“嗯,确实不一样,我跟韩致一分手也就分手了。”
时为说:“那我呢?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她,想听到她把那个区别说出来,却又有些瑟缩,不确定是好是坏。
丛欣也看看他,而后再次调开目光望向车窗外的某处,像是在回忆什么,她说:“你还记得那句话吗?你非说是我们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我对你讲的,我不会放开你。”
时为默认,他当然记得。
丛欣说:“作为朋友,亲人,我不会放开你,无论发生什么。”
“那如果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呢?”他似乎猜到了下文。
“如果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她重复,像是在思索,但最后还是只能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在想,以我们俩的交情,是不是真的要走那条窄路?”
她确实这样想过,但始终未曾得到一个答案。她早就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并非寻常的男女关系,而是介乎于朋友、亲人、情人之间,甚至分不清哪一部分更多一些,哪一部分更重要。有些事一直理所当然,甚至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知道自己不舍得放开,所以本来也不想说得这么彻底的。
时为看着她,发觉自己竟然真的领会她的意思——每隔一段时间见一面,出现在某一次家宴上,一起过年,过元宵,清明,端午,中秋,一起做饭,洗碗,收拾房间,给彼此庆祝生日,陪老人去看病。他们可以这样过一生。
眼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深秋的夜晚,车厢里狭小的空间,他却忽然感觉到时光的悠长,甚至能看到其中每一个分叉路口通向不同命运的可能,以及随之而来的所有幸福或者哀伤。
像是过了很久,他才又开口问:“丛欣,你是不是对我没信心?”
而她摇摇头,回答:“我是对我自己没信心。”
他不信,直觉其实有很多很多的例子,但在当时只想得起来最近的一件,他说:“就像后厨霸凌那件事,你早就知道了,但是没跟我说过,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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