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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知道是游客或者刚来没几天的留学生,倒不是因为她讲汉语,而是她居然站在街边刷手机。本地多的是小偷,还得提防着飞车抢夺。
时为本不想管,但就在十来米开外,三个穿扎眼潮牌的北非裔男人正扫街似地并排过来,十几二十岁的样子,一路喧哗说笑着。其中一个看到那女人,吹了声口哨。时为朝那里走过去。那三个人见他们都是亚洲面孔,大约以为他跟女人是一起的,身上又穿着厨师制服,显然就在附近工作,没再靠近。
Ouichef!一个男人说,两指并拢对他做了个致敬的手势,不知是嗑嗨还是喝高了,脚下步子阑珊。另一个突得灵感,rap起来:ouichef,biensurchef,toutdesuitechef……三人发出一阵哄笑,渐渐走远。
女人却丝毫没觉得危险,挂了电话,转头朝那个方向看着,轻轻笑了声。
时为不确定她是不是喝多了,想对她说,半夜别在这儿站着了。
她已回身,对他摆手打招呼,说:“总算等到你了。”
时为原地站定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问:“你别是不认识我了吧?”
时为还真有这样的感觉。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他一时算不清,更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出现在此时此地,深夜,巴黎,他工作的餐馆后门外。
她倒是很自然地说下去:“给你发几天微信了,你一直没回,打电话也不接。”
时为默默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两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再点开微信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登出了,他没注意。他在厨房工作,从每天下午到深夜,屏幕使用时间少到以分钟计。微信更少打开,反正总共也没几个联系人。
这时候重新登入,才看到那几条新信息提醒。
“包租婆怎么没水了”对他说:
我下周去法国培训,见一面?】
先飞里昂,再去巴黎,你哪天有空?】
我到巴黎了,明天过去找你方便吗?】
……
一条条虚悬在那里,已经隔了好几天。
他上下翻了翻,说:“你叫这名字,我知道是谁啊?”
她反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这句话倒让他笑了,是那种没什么情绪的笑,而后说出她的名字:“丛欣。”
她也笑起来,说:“能……进去看看吗?”
手指着餐馆后门,再添上一句解释,“米其林三星的厨房,有点好奇。”
脸上是她标志性的表情,微微歪着点脑袋,眼梢细长,唇角扬起,漾出一点梨涡来。
时为低头,没多废话,灭了烟扔进垃圾桶,转身去开门。
丛欣抱着那瓶酒,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四百多年的老房子,经过几次现代化改造,还是显得窄小。进门的通道容不得两人并排而过,一边是员工休息室,另一边就是通往后厨的不锈钢隔断。隔断里面是消洗间,一个阿尔及利亚男人刚清理完烟道,正用高压水枪冲地。
时为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随便指了一圈,发酵机,熟成柜,冰库,热厨,饼房,包房……一般人大约会觉得无聊,丛欣却细细看那些设备,间或提问,甚至连型号都很熟。
时为只觉自己多余替她介绍,她倒是不当回事,解释:“我这几年换了几个地方,每次都是从筹开做起,前期装修、采购之类的都要管,五星级的西餐后厨基本也是你们这个预算标准……”
一边说,一边已经走进员工休息室,她把手里的酒瓶顿在桌上,从墙边拉了张椅子过来,脱掉沾满雨珠的外套挂在椅背后面,挨桌坐下了。
时为看了眼墙上的钟,已近午夜,说:“我这里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
是催她自己先回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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