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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化妆师叫回来吧。”林路深的嗓音已经沙哑。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用气声说,“今晚,我不想再谈论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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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孤飞第一次见到林路深,是在脑科学院的图书馆里。
和之后的每次相逢一样,林路深的出现从刚开始就让李孤飞感到世界在身后崩塌。而最为夺目的,始终是林路深的笑颜。
这里静悄悄的,向来没什么人。高高的两排木色书架框出一道狭长的走廊,尽头的窗玻璃外是脑科学院今年新栽下的一排栎树,和教学楼外的一样四季常青。
阳光从林路深的身后照进来,他披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外衣,右腿的下半截打着石膏,歪坐在轮椅上。
他的膝盖上倒扣着一本厚厚的、神经学方面的书籍,手里还转着一支中性笔。
林路深当时十几岁,两颊的肉倒比现在多些,看起来白白嫩嫩的。
“能帮我拿本书吗?我够不到。”
“最上面那本。”
“白痴。”
“……”
李孤飞抬头朝书架顶端看去,那里并排摆放着落满了灰的若干本俄文书籍,看起来是同一个作者写的。
其中有一本的侧面贴着一行小字:《白痴》。
李孤飞那会儿个子就已经挺高的了。他当时很瘦,浑身的营养好像都用来拔高个儿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棵冬日里挺拔的白桦树。
要是可以的话,李孤飞其实并不太想搭理林路深。
但林路深是陆原和的儿子。据说他今年也通过了脑科学院特别高中的选拔,却不知怎的错过了入学时间,还摔断了一条腿——只能先转学到初三养病,明年再考一次。
李孤飞取下那本《白痴》,递给林路深。
“你是林路深吧。”李孤飞语气平淡而有距离感,“陆老师让我来找你,顺便送你回去。”
“哦。”林路深说。
李孤飞绕到林路深身后,这个角度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推着林路深离开,“你明天来上学吗?陆老师这段时间很忙,没空亲自接送你。”
“不知道。”林路深把中性笔盖上笔盖,插回外衣的兜里,“得明天起床后看心情才知道。”
李孤飞:“……”
“你要是忙的话,”乍一听,林路深竟还有几分通情达理,“我这几天就不上学了。”
“反正上课也没什么意思。听一帮又蠢又自以为是的废物夸夸其谈——既无见地更无创新,有的甚至连逻辑都没有!纯属浪费生命。”
“……”
李孤飞推轮椅的水平有限,拐弯的时候林路深被颠了两下。他把两本书抱在胸前,从始至终也没翻开过那本《白痴》。
在后来漫长的相处过程中,林路深再没有展现出任何对文学或俄语的兴趣。
林路深会呆在俄国文学借阅区,只是因为此处偏僻、少有人来;他或许碰巧能读懂几句简单的俄文,又或许在强烈的太阳光下视力特别好。
总之,李孤飞可以确信,那句“白痴”就是在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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